长恨歌【刑侦】 第9章 第九章

薛闻谛跪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面前平板电脑上的数字，见它逐渐到达自己之前预设的时间，再逐渐离它而去。

时间并未停留，依然度过。她怅惘地看向围绕在自己和友维四周的、以红线串联的镜子碎片。这些残留着油彩的镜子碎片，和红绳串联起的红线镜阵，同样也都没有什么变化。

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的爱人：“你没有回来……”

“……你为什么没有回来……”她失神地看着他，“……你不想回来吗？……”

“……友维，你在怨我吗？”

“……可你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

瞬间，她根本无法接受的种种猜测，在她脑中同时闪过。她越是想要控制着不再去想，便越是止不住地揣度寻觅。

“不、不是这样的……”她惊慌地推翻面前依然标志着时间的平板电脑。这个本来支立着的平板，猛然遭受她的暴力动作，在茶几桌面上躺平滑动了一段距离，而后，将本来在桌面边缘的火柴盒挤落在地，代替它停在了这里。

她爬向坐在旁边的友维，以自己雕刻了戒指的那只手拉过他的手。她牵着他，两根白色指骨紧贴在一起，其上的花纹宛若并蒂。

“友维，你是爱我的，对吗？”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手，而后以双臂环抱住他，把自己的脸埋进他已然冰冷的颈窝。

这时，一阵风过，将她方才关上的窗户再次吹开。大风鼓动着厚重窗帘，打翻了正在旁燃烧着的烛台。烛火滚落在地，而后点燃了窗帘底部。火焰向上炽烈燃烧，焚灭着这片用以遮蔽阳光的厚重布料。

窗台处的火势渐起，焰火由燃烧着的窗帘向着旁边窗帘蔓延、吞噬。火焰红光，与因窗帘烧毁而射入屋内的阳光一同，构成了一幅足够可怕、又足够凄美的灭世图景。

与此同时，在薛闻谛身旁不远处，她方才吹熄了用以砸毁镜画的那根烛台蜡烛，也因为这阵吹进屋内的风，烛芯处开始有了猩红闪烁。

突发变故，但是，薛闻谛对于这些统统毫不在意，只看着面前的友维，轻声说道：“我们重来一次好吗？”

说罢，她起身看向悬挂在空中、沾有她爱人面容的一个个镜面碎片，将它们一一小心取下，再重新地逐个以红绳系牢……

秦绍和萧瑜带着警犬霄天，在昨日监控中袁友维最后现身的那个云天曙苑入口处下车，与何繁华分头行动。却不料，立刻便被那里的小区门禁给拦了下来：“您好，入内请先登记。还有，这只狗恐怕是不能随您们一同进入。”

“按例搜寻，”秦绍拿出警官证和搜查令，将它们展示给这位门禁岗位上的人员，而后，指着旁边的霄天道：“这是协助我们一同办案的警犬。职责所在，我们能到的地方，它都能去。”

门禁安防人员听得此话，似是有些犹豫：“那二位警官稍等，我向上级请示一下？”

秦绍闻言，答道：“案情紧急，来不及请示了，请立刻让我们进去搜捕。如今正规刑侦搜查令已经出示，事后你们上级了解情况后，也不会难为你的。”

“这……”安防人员为难地思忖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秦绍见他有些动摇，故作严厉地问道：“此次案情紧急，同志，你确定要阻拦警方办案吗？”

安防人员闻言，终于让步：“好吧，二位警官这边请。”说罢，他按动手中遥控器，打开了云天曙苑的这一方角门。

“多谢，”秦绍向门亭内的安防人员点头致谢，抬脚和萧瑜及警犬霄天走进了这安防严密、对外警惕极强的云天曙苑。

萧瑜在这入口不远处，和霄天停步站定。而后，他从口袋中拿出了装有袁友维耳塞的那个取样袋，再次让警犬记忆气味：“霄天，嗅嗅。”

与此同时，秦绍则转过头四下张望着这云天曙苑的小区内景，留意着附近摄像头的安置情况和大体位置。

待霄天再度熟悉袁友维气息后，萧瑜将这物证袋重新放回口袋，而后解开了警犬霄天身上的牵引绳，下令道：“霄天，搜！”

警犬霄天领命而动，迅速抬脚向前飞奔。萧瑜和秦绍紧随其后，大步沿着昨日袁友维走过的路线，向他的终点靠近。

警犬霄天将他二人带到云天曙苑小区内，某栋住宅楼的楼门处。在那里，他们再次遭遇了值班门禁的阻拦，尤其是警犬霄天。

即使秦绍已经出示了搜查令，门禁人员也无论如何都绝不松口，声称：“为了户主安全，坚决不能把这么大的狗放进去，就算它是警犬。毕竟，警方办案，也不能扰民不是？二位警官，您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绍一时被他这番言辞周密的话语，堵得进退不得。他本想像以往一样，无视阻拦，直接冲进去搜证，却又不禁犹豫：萧瑜初来乍到，便和自己一起“强闯民宅”，似乎有些不妥……

他正思索着当下有没有什么更为周全的处理办法，忽见旁边的萧瑜将他手中的牵引绳重新系回霄天背上，同时向那门禁人员说道：“警犬不会无故寻事，您大可放心。事急从权，烦请您暂且通融让路。”

萧瑜说罢，牵着警犬霄天便向楼内走去，吓得旁边的门禁安防人员连忙上前阻拦，二人一犬一时陷入沉默对峙。

秦绍瞧萧瑜的此番做派，与往日的自己如出一辙，心中对他的好感愈发多了些。他上前一步，刚要和萧瑜一同闯入搜证，忽听得有电话铃声响起。

与此同时，警犬霄天对于正在对面阻拦着自己的门禁人员，似乎也颇为不满。只见霄天紧盯着他，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呼噜警告声。

萧瑜见霄天动怒，只得暂缓下与门禁人员的对峙，蹲下身来，轻柔抚摸着它的毛发，以安抚它的情绪。

秦绍看着手机屏幕，见是何繁华打来的电话，连忙接通，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只听电话那头的何繁华答道：“方才得到了云天曙苑物业公司的总部回复，承诺配合调查，并将监控录像的压缩包和相关密钥传送了过来。现在，队里的人正在全力破解当时监控画面，等下还原成功后我再通知你。”

“正好，”秦绍听闻得何繁华此话，迅速接口道：“现在你旁边可有云天曙苑物业的管理人员？我这边搜寻时，警犬被门禁阻拦，无法进内。既然他们公司承诺配合调查，你和他知会一声，等下我和萧瑜带犬进去搜证。”

电话那头的何繁华闻言，连忙应道：“有、有、有，碰巧这物业公司的副总从总部那边赶了过来，就在旁边，我马上去和他说一声……”

几秒过后，秦绍将手中的手机递给面前的门禁人员。

“好的贾总，我们一定配合警方调查，您放心。”说罢，门禁人员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张电梯门禁卡，连同手机一起递回给秦绍，而后引他们走向不远处的电梯：“秦队这边请。”

“多谢，”秦绍和萧瑜走进电梯，向梯外的门禁人员道谢。而后，电梯门闭合，他二人面对着眼前墙壁上的多排楼层数字，均是一时无措。

“秦队，现下只能证明昨日袁友维上了这电梯，但具体楼层，却还需额外排查……”萧瑜看着秦绍说道。

“唔，”秦绍快速按下顶层“24”的数字按键。而后，他在这电梯间的角落，贴着墙壁，看了一眼被萧瑜特意引到距离他最远的斜对面角落中的警犬霄天，转头看向萧瑜道：“诶，你说，这电梯按键上会不会也有袁友维的气息残留？要不然你抱着霄天，让它鼻子凑近按键，挨个闻闻？”

萧瑜听到他“抱着霄天闻按键”的提议，不禁被这荒谬想法逗得笑了一下，摇头解释道：“且不说按键太小、排列密集，且说昨天到今日，无数人的手指都曾触摸过这些按键，其上气味混杂得太厉害。要警犬在这种情况下，对其作出判断，意义不大。”

“哦，是这样，那便只好对多个楼层逐一排查了……”秦绍看着面前电子屏幕上数字虽在逐渐增加，但距离顶楼的‘24’还有一些空闲，便饶有兴味地怂恿道：“之前这犬表现挺好的，说不定这点儿干扰对它来说并不算什么。要不，你带它试试？”

萧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目光仍含笑意地望向秦绍：“要不秦队带霄天试试？我觉得，霄天对秦队似乎也很感兴趣。”

“我？！”秦绍听得萧瑜此话祸及自身，目光快速扫过此时正在电梯角落与自己遥遥相对的警犬，连忙摇着头说道：“算了、算了、算了，咱们等下还是对各个楼层逐一巡视吧……”

随着秦绍此番的败阵退却，电梯间中的二人一犬一时沉默。在电梯稳步上升所带来的轻微超重感中，标志着楼层层数的数字逐渐靠近“24”。

秦绍脑中仍回忆着萧瑜方才的话：“霄天对我感兴趣？等等！霄天对我也很感兴趣？！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叮~”电梯提示音响起，提示他们已经到达第二十四层。

电梯逐渐停稳，而后，电梯门大开。秦绍待萧瑜牵着霄天走出一段后，随之走出。

此时，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间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休息室。在不远处的几张奢华沙发椅旁边，有几台储物柜和冰箱，透过玻璃柜门，可看到其中装满了各种饮品、零食和纸巾等日常用品。

但与寻常休息室不同的是，在这四围墙壁的不同位置，分别有几扇门。显然，这些门便是通向这楼层中的几户人家的入口。

萧瑜牵着警犬霄天，逐一在这几扇门前转过。见霄天均未做出示警动作，萧瑜对秦绍摇了摇头：“秦队，不是这层。”

“去楼下。”说罢，秦绍转身按动了电梯按键。

方才搭载他们上来的那间电梯，此时仍悬停于原处。此时随着秦绍的动作，电梯轿门立即大开，搭载着他们去往楼下的第23层。

秦绍和萧瑜带着警犬霄天又逐一排查过23、22、21、20、19、18层，但警犬均未示警。秦绍正要抬手去按动第17层的楼层按键，忽听得口袋中的电话响起。

——是何繁华打来的。

秦绍连忙将其接通，只听得电话那头的何繁华道：“物业公司的户主登记处回报：薛闻谛住在云天曙苑C栋第14层。同时，目前还原出的监控记录显示，昨天下午，袁友维进入云天曙苑后，徒步前往住宅区C栋的方向，很有可能便是去了C栋薛闻谛那里。袁友维后续的监控轨迹暂未还原完成，等下若有情况，我再立刻反馈给你。”

“好。”秦绍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抬手按动电梯间墙壁上标识着“14”的按键，而后向萧瑜道：“薛闻谛在第十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