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难为 第24章 寻之杀之

季湘抱臂，“不多不少，也就从头到尾吧。”她轻笑，“怎么，冬香姑娘可是打算灭季湘之口？”她挑眉。

那人懒得理她，她岔开话题道，“既如此，季大人现下打算作何？”

作何？季湘倒是还没想好，但陈萦身份若是真，那她便需早做打算。但就时下看来，她的好姑姑今夜故意扮作冬香的模样与李王二人夜会群芳阁传递此等秘辛实在令人费解。她不得不再次正视起这所谓的陈萦。

季湘眸色淡淡欠身道，“寻之，杀之。取而，代之。”

楚景宁眼睑微颤，尽管早有预料，但当亲耳听到此话从自季湘之口道出那刻她的心绪依旧无比复杂。她惶然回神，“季大人可知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皇嗣啊……冬香姑娘莫不是忘了季湘亦是其中之一？”她虚眸紧盯楚景宁，迈步走近，“自古成王败寇，季湘不过想嬴罢了。”季湘是头一次在人前将自己的野心剥开，就连仇翎与梓荗他们一直也都仅仅以为她是为了替母报仇方入的官。

事实确实如此，只是他们不知的是，单凭他们这群没有任何依附与靠山之辈要想将何氏彻底拉下位是多么的异想天开。在朝为官的这些年季湘早已看清，即使皇帝对她再信赖，再如何放权给她，兵权一日尚在何牧手中，皇帝便一日须受制于何氏。

即使她来日官至丞相，只要何牧尚在，她便只能还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文官。季湘需要权，更需要势。纵观大熵如今得势之辈，唯一能与何牧抗衡的只有那曾被皇帝任为右将军，如今却远赴戍边刘劲舟。

便是有朝一日刘劲舟归朝，季湘也不认为此人会心甘情愿的与自己这般权倾朝野之辈为伍。若无一个适宜的身份，无法名正言顺，那么她在刘劲舟这等忠臣眼中便永远只会是意欲夺取大熵江山的乱臣贼子，与那何牧亦一般无二。

既然楚瑶已死，那么她季湘就无法再以先皇后季氏之女归宫。再而，楚瑶的身份过于惹眼，在大事未成前她还不能暴露于何氏眼前。她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足以偷龙转凤的契机。

季湘抓住楚景宁的手腕，“一如季湘知晓今夜陈萦之事一般，而今姑娘亦知晓了季湘不足为外人道之事，如此一换一，你可否将信任交予季湘？若来日季湘不得不与皇兄为敌，季湘只希望你莫要背刺于我。”

楚景宁微怔，她未言一句，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寒风裹身，季湘方松开了紧攥的手回神。这一刻的季湘无比的渴望当年那被梅寻真带走之人不是她而是楚栎。楚景宁有她的立场，她自无法轻易左右她想为楚栎谋划的心思，她只是不想与之对立，更不想伤她。

季湘的眸黯淡下来。身后树梢上传来脚步声，她回眸看去，魏荨止步停下，“总算寻到你了。”她面红耳赤，不知是撞见了什么的缘故，“是了，湘儿你怎会在此的？不是说好待我将那三个家伙引开便回来寻你的嘛？”

季湘挑眉瞧她，“莫说我了，阿荨你这模样是瞧见了啥？”

“什、什么模样！”魏荨无措的整理起仪容。

季湘伸手捏她脸，“喏！你这脸红的都堪比那树头的茶花了。”

说及此魏荨便觉羞赧，她拍开季湘，“还说呢！还不都是那什么云姑娘干的好事！湘儿你都不知道那云姑娘简直坏死了！她，她竟然，竟然……”她像是想起什么羞涩的捂住脸，“哎呀我就不该好奇偷听的，羞死了羞死了，这日后若是叫仇姐姐和烟儿晓得定要追我十条街了。”

季湘拿开她的手直直瞪着她，“阿荨，你到底瞧见啥了？同我说说呗？我保证不跟仇姐姐她们说。”她笑得狡黠。

魏荨扭捏的手指对戳，她凑到季湘耳畔嘟哝了几句。话落，不止魏荨，连季湘也红了脸，她清咳两声推开魏荨，她适才在群芳阁那么久都未见到二人身影，便想过萧芸会对仇翎与吟烟出手的，但她没想到萧芸竟会……

“湘儿湘儿，这可万万怪不得我，我说了要分道而寻的，南初姑娘非拽了我一道走。我、我也不晓得怎么就那么凑巧寻到了仇姐姐与烟儿那处门前。”魏荨势要多拉几人垫背，“也不知明日待仇姐姐她们醒来看清发生了什么后会如何。”

她手起手落，“该是想要将那云姑娘大卸八块的！”

季湘憋笑，“我倒觉得未必。”魏荨不明所以，她无奈的敲她脑袋，“阿荨你莫不是忘了我们皆是从小让师傅与师娘丢在药堆里练功的。”萧芸的迷药再强那能比得上师娘配的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是西戎特有的迷药，萧芸亦不会想到要配超出寻常人两三倍的用量去给那二人下药。就算起初那二人被迷了心智，但最多半柱香她们便能清醒。至于接下去之事……

季湘觉得两厢情愿的成分更大。她举目望月，想着下回再见烟儿该是要同她道喜了，亏得她隔岸观望多年，竟让萧芸一剂迷药给摆平。季湘心觉造化弄人，尽管让萧芸歪打正着，但终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二人自也是喜闻乐见的。

提及顾南初，季湘方想起适才自己抵达李王二人那处院后视线与其交汇时她似是有话要说。季湘道，“阿荨，南初姑娘可有托你带话与我？”

魏荨后知后觉从兜里掏出一纸信封交予季湘，“有的，南初姑娘想托湘儿你将此物转交与三殿下。”

季湘接过信封，其上落着娟秀的四字——阿盈亲启。她应声将信封收好。

时光荏苒，皇帝的寿宴在紧锣密鼓中拉开序幕。交泰殿内外歌舞笙箫，满朝文武携家眷而来。五花八门的宴食从午时起便由宫人接连盛上。按大熵礼制，皇帝办寿为期三日，举国同庆。

季湘今日官服加身，她怀抱一筒墨宝立于群臣之中，不时有攀谈者朝其行来。赵忠贤便是其中之一，“季大人今岁准备为陛下呈上何稀奇之物？”他身后的董仲昌不断将视线扫向季湘怀中竹筒。

殿外行进之人吸引了赵董二人的注意。三人循声看去，殿内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来人身上。楚盈止步立于殿前，许是未曾被如此多人审视过，楚盈显得有些彷徨。往昔楚弘寿宴她都极力将自己埋没于人堆中，连所携带的贺礼都是随着一众小官塞到老内监手里便作罢。

此番倒是意外的出现在了这众目睽睽之下。季湘身后传来了今岁开春方入官不足月余之辈的交谈声，“这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怎么未曾见过？”

李晌闻声撞向那小官，“胡说什么呢！你这乌纱帽是才戴上便不想要了？那位可是当今三殿下。”楚盈其人鲜少在大场合出没于人前，遂一些未曾见过其面的小官都觉面生。楚盈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她本就不想掺和进这皇家的争权夺利中，自是能不惹眼最好不惹眼的。

这积年累月的，她这大熵三殿下都几乎要被黎民所遗忘。说句不夸张，便是当即出宫在这郢都随手拉个垂髫小儿问问大熵殿下，那小儿许亦只会下意识的想到大皇子楚栎与太子楚臻。

不论就功绩亦是品行，楚盈都是第一时间难被人记起的，至于那四殿下楚辰，如今也不过三岁，功绩品行什么的自还不足为评。

小官闻言一骇，忙收回好奇的视线缩进了人堆。

李晌轻嗤了一声便听得楚盈开口，“儿臣给父皇贺寿。”她紧张的撩袍跪地，“儿臣祝父皇圣寿绵长，福泽万民。”

楚弘握杯的手顿了一下，除此之外内心无甚波澜，许是他这个女儿屡屡好将自己摆于低位又对他避之不及的缘故，这些年来反倒是难让他提起那仅存的父女情。思及此楚弘视线扫过楚栎、楚臻与季湘等一众朝臣。

他举杯饮下果酒，眸子透过酒盏边沿对山楚景宁。他心中思忖着楚盈今日出乎意料之举会是何人授意。

“起吧，今日无君臣，盈儿亦不必拘礼。”楚弘示意楚盈平身。

楚盈领旨而起，两个小内监闻声抬着一个木桶走进了殿。待内监退去后楚盈方拱拳，“今日父皇寿诞，儿臣特呈此礼为父皇庆寿。”

“盈儿有心了。”楚弘欣慰的点头，他略带好奇的看向那木桶。周围渐自传来朝臣的观望声，无一不是在猜测这平平无奇的木桶之中藏着的会是何物。楚盈不紧不慢的走近木桶，桶壁上嵌有机关，她拾手按下，置于桶内之物旋即缓缓抬升，映入众人眼帘。

“这是……”赵忠贤扬长脖颈看去。

“这是，姜！”那眼尖的小官先开了口。众人闻之先而瞠目结舌，继而便是轻阵阵嗤。董仲昌见势嘲道，“三殿下莫不是呈错了礼，陛下可无需这多的姜下菜。”此话一出，原本只敢私下讥讽之人皆哄笑出声。

赵忠贤脑子一转，忙拽住了董仲昌。

季湘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唇角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