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天地灵气随着金光不断聚集,最后一个爆闪,众人不禁被刺痛双眼,抬袖掩面,待泛着七彩的白光消散,缓了好一会儿,才向那老者看去……
可哪还有什么老者啊,端坐于金色法阵之中的,明明是个年轻俊俏,风姿绰约的白衣谪仙。
七个道长惊喜万分,纷纷跪地叩拜:“恭贺老祖,飞升大罗金仙境。”
大罗金仙?那不就是神仙了吗?
我和花铁铁对视一眼,不觉冷汗涔涔,“刚才咱们给他打死了,这会儿人家飞升了,会不会……”
“应该不会吧,刚那道长说一切皆是命数,不寻仇的。”我这样说着,心里也不确定。
“可是,谁不知道修真门的最是护短,我在南唐动身来北汉之前,就听闻一则奇事,说是玄黄宗养的鸡给一只大黄狼子追着咬,惊得不下蛋了,结果玄黄宗为了给鸡报仇,阖宗门上下,埋伏在后院,菜地,鸡笼……等待了十几天,终于堵到了那大黄狼子,一群人追着跑了好几十座山,给大黄狼子累得都吐沫子了!”花铁铁低声道。
对啊,修真门从来不吃亏不受气,我俩给他们老祖干死了,他们没道理这么轻松放过我们,连苏和都气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打我骂我,狠狠劲儿把自己逐出了师门。
难道他们是当着圣人的面不好动手?不对,他们修真门的人,高傲得很,向来只把仙家上神放在眼里,凡尘俗世的上位他们避世不沾,即便遇上了也只以礼相待,敬而远之,从不亲厚,自然也不怕得罪。
可他们都是得道高人,奉天道纲常,信因果轮回,基本道德还是比我们高些得,有仇必报,能当场报绝不拖到明天,如今既当着面说不找我们寻仇,背地里自然也不会再来使绊子害我们。
我看了看手里的短剑,有些了然,“我猜他们不找咱们报仇,是忌惮这把破空。我虽不会法术不知道怎么用,但就胡乱朝他们砍,他们少不得身死道消。”
花铁铁点点头,然后往我身后躲了躲,我侧头蹙着眉瞪了她一眼。花铁铁权当没看见,只很防备地紧盯着那些道长,却也不召回她的**觉龙枪了。
我们这些小喽啰,真跟这些仙长们打起来,就只有受死的份,倒也不必叫她的**觉龙枪跟着受创,直接放了自由,以后再遇上有缘人,另成一番功德,才是好的。
须臾,那地仙首尊,哦不,那大罗金仙睁开眼,拂尘一扫,挥去法阵,先叫弟子们起身,便笑着朝我走来。
花铁铁却一个上步挡在我身前,问道:“你要干什么?”
大罗金仙目不斜视,道:“收徒儿。”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花铁铁立即上前迎了两步,跪地叩拜,恭敬认真,甚是卑服。
我简直要吐血了。
大罗金仙绕过她,直接到我身前,和蔼地笑着道:“徒儿,随为师去吧。”
“不去。”我将短剑收于身后,负手而立,仰头对着大罗金仙道:“我有师父,又是一门之长,我如何再另拜师父,岂不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欺师灭祖。”
花铁铁知道我后面的话,是在讽刺她,起身回来的时候白了我一眼。
“你那师父是你武道上的师父,与为师的仙道不相干,自不算欺师灭祖。”大罗金仙道:“世人都知神仙好,你这孩子骨骼精奇,是块万年难遇的修真料子,何苦在这尘世中痴缠游荡,实在明珠蒙尘,快快随为师去吧。”
我只道:“我门里也有修仙秘术,只我师父曾有严令不叫我修仙,我也不觉得修仙有什么好的,如何今日又要跟着你去?”
“你到底是何人,还不报上名来?”花铁铁方才热脸贴人冷屁股,却被晒在一边儿,丢了面子,此时站在我身边,哼哼唧唧地说着硬气话,撑场子。
大罗金仙并不接茬。
“上尊乃天下仙道之首,修真之源,大乱战之后,以一己之力,星星之火,复兴仙道,仙门之老祖是也。”七个仙长中的一个上前说道。
众人无不惊叹。
“这么大辈分?!来头可真不小!!!”花铁铁惊道,她又转着眼睛琢磨起来。
这大罗金仙如今容貌甚伟,丰神俊朗,钟灵毓秀,她便心生荡漾道:“尊上既不收我做徒儿,咱们双修可好?”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却不等大罗金仙拒绝,花铁铁只兴奋地对我劝道:“你快答应了吧,到时候叫我一声师母,我好好疼你。”
我正要骂她滚,大罗金仙已然厉声冷道:“本尊修的无情道,花家姑娘死心吧。”
“啧!”果然是无情道,好生不黑风情,花铁铁对着大罗金仙翻了个白眼,又低头对我道:“长安,你可不能犯糊涂哈,因你废了这老头武道修为,你师兄跟你闹得都自逐出门了,你再转拜到他门下,你师兄知道了,该自裁而死了。”
如此反复无常,我真是服了她了。回头看了一眼平安,平安会意,忙上前拉住花铁铁。
“修仙有什么好的。也无非是长生不老。我这样子,不想长生不老。”我道:“我这辈子只想守着我家圣人忠心不二,坚贞不渝。”
大罗金仙习惯性的去捋胡子,却捋了个空,他便摸了两下下巴,道:“不求长生,那便是求别的,所谓坚守忠贞,不移不渝,不过是给的不够多,不满足,说吧,你想要什么?”
花铁铁有些急了,提醒道:“长安,他这是在诱惑你,你可别中了圈套啊!”
你都看出来了,我能不知道吗?我偏要“中套”:“……修仙可以让我长大吗?”
大罗金仙顿了顿,打量了我一番,道:“你这般样子不是很好嘛?世人都想要返老还童,你这般模样正好修仙……”
我气道:“不好,这般样子修成正果,千年万年在你座下当个小僮子,端茶递水提尿壶?那我还不如早死早托生。”
大罗金仙问道:“世间金童体本就稀少,即便是有也不过十年光景,就随着肉身长成而丧失了,能终身维持金童圣体,生而不长,是多大机缘造化,别人想要还不得呢?”
“那你升了大罗金仙返老还童,怎么不变成个童子模样,非要这般玉树临风,俊朗非常?”我懒得啰嗦,便最后问道:“你且告诉我能不能长大吧。”
“……不能!”大罗金仙道。
“你……滚!”我心口堵的难受,果然我这破身子,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救。
“啧,你这孩子怎这么说话,修仙虽然不能让你长大,但你可以跟着我修行变身术,到时候你想变成什么样子,变成谁的样子都行。”大罗金仙出了个折中的建议:“老的少的,美的丑的,男的女的,随你变化,这样可好?”
花铁铁见我眼睛跟着大罗金仙的话语,越来越精亮,显然心意松动,便警惕起来,见平安也担心,就朗声道:“什么劳什子的变身术,正经人做正经事儿谁变身干什么,江湖上做坏事怕人认出来才易容。”
说着,她赶紧把我拽到一边威胁恐吓,咬着牙低声道:“你敢去,你要是敢去,我就把堂邑夫阉了杀,杀了阉,把你妹妹奸了杀,杀了奸……”
原本跟着来也想劝我的平安听了这话,瞬间恼羞了,推了花铁铁一下,埋怨道:“你快去死吧。”花铁铁见平安生气了,就和她解释是故意那么说的,不说的吓人一点,唬不住。
我趁机甩开花铁铁,把短剑插进青石板里,空着手,去到大罗金仙面前,期待地道:“那个变身术,你先变给我看看。”
大罗金仙面露为难:“……这个变身术啊,是高阶法术,为师……”
“你不会?”什么破大罗金仙,做地仙首尊的时候,就一瓶不满半瓶晃,这会儿跨境升阶了,也还是个破烂儿。亏我还满怀希望和敬意。
“我自然会!”大罗金仙道。
“你放屁,你从前只是地仙,今日才升的大罗金仙,如何就会呢?”我只觉得他在狡辩,认定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便也没了礼数。我回身去把短剑复又拔了出来。
平安和花铁铁都安心下来。
大罗金仙身后的仙长见我如此不敬,便上前呵斥,只道:“天下仙术出老祖,岂容你质疑!?”
其他弟子也纷纷佐证,说老祖座下徒子徒孙飞升金仙大罗金仙的甚多,高阶道法,自然是老祖点拨。
大乱战以后,修真门所有的法术既都是这大罗金仙传授出去的,那小小一个变身术他又岂能不会?不然怎配称得一声老祖。
大罗金仙呵呵笑着摆摆手,叫身后弟子退下,耐心和我解释道,他之前一直困在地仙境,他也不明其中缘由,只以为身兼伟业,大道未得圆满,天意使然,如今看来却是被武道修为耽误了,幸得我误打误撞,废了他武道修为,他才得以破境。
我软了语气,道:“那你为什么推托,不变上一变,叫我等开开眼?如此我方可信你,岂用多费口舌?”
大罗金仙道:“哦……这变身术十分消耗法力,为师刚刚升境,而且是跨境升阶,一时间不好展示此法。”
“那他们呢?”我问道。
“他们是地仙,变身术需要达到金仙境。”大罗金仙道。
“达到金仙境!?你……滚。”我拿着短剑手紧了紧,满心失落:“修到地仙都难如上青天,我也不是不能拼一拼,可金仙的话,一路顺畅,灵丹加持,不上千年,也要百年,那时候我学会了施展变身术,又怎样,人都投胎轮回几遭去了,我变身给谁!?不瞒你说,便是这变身术没有门槛,我跟着你去也不是真心修仙,我一心想的就是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别无他求!!!”
“你这孩子,你师父就是怕你沉迷男女敦伦之事……你且速速斩断红尘,与为师去吧。”大罗金仙摇头叹道。
他屡屡提及我师父,我便问他有何渊源。
这大罗金仙说,他与我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大乱战以后,二人肩负仙武两道复兴之重任,我师父是武道首尊,在尘世间帮助武门各派休养生息,他是仙道首尊,统领各大宗门遁世修行,助长天下灵气。
当年分别之时,师父劝他弃了武道,一心仙法,只他不舍得年少时辛苦练下的功夫,便一直带在身上不曾散去,如今借我的手散去,助他升阶,倒也是机缘。
而我师父则弃了仙法,一心武道,后来为斩断仙修之道,还娶妻生子,以此明志。
既有此渊源,我也不好再失礼了,手里老拿着利器着实不好,便将短剑又插回青石板中。
“我座下这些不争气的,怕我兵解沦为不入流的尸解仙,方才做法阵,倒耽搁了这些时辰。”大罗金仙道。
七位仙长被老祖责怪,有些讪讪,只道关心则乱也是有的。
“那你是我师叔还是师伯?”我问道。
“我是你师父。”说着,他也不顾我反对,只上前附耳教了我一个口诀,又演示了一下结印手法。
我随口一念,结出印来,一个小小的防御法阵便出现在身前。
七位仙长竟然比大罗金仙还兴奋,纷纷夸赞太祖师叔爷爷,果然天赋异禀。
大罗金仙甚是得意,又教了我一个口诀和结印手法,我立时掐诀结印,竟做出一个保护罩来。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可是地仙境才使得出来的法术,太祖师叔爷爷凭武道玄止境竟使了出来,果然是复兴仙门的希望啊,恭贺老祖,大愿将成。”七位仙长像长辈看见后继有人一般,喜出望外。
我一脸淡然,心中还有期待,花铁铁却等不及了,暗示我回头把刚才两个法术交给她,又催促大罗金仙道:“哎哎哎,你快教教她怎么开关虚鼎。”
只见大罗金仙眉头一蹙,我便知这事儿不成了,人家求你,和你求人家是截然不同的。这个花铁铁,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犯口舌。
果然大罗金仙对她充耳不闻,也不再教授我法术,只仰头大笑,对我道:“你看,你天生就是修仙的材料,倒是叫你师父得了先机,引你入了武道,你去修习武道,实在浪费了些,随为师去吧。那凤羽昆仑扇,破空,全都算作为师给你的见面礼。哦,为师还有很多宝贝,你拜入门来,便全送给你,一件不留,都是你的。”
“我可没想要,是它们自己认我做主的,想来你其他宝贝,也不是情愿给我,怕是它们见了我,又会认我做主,不然你拿出来都试试,有一件不认我的,我就拜你。”我并不十分确定,只是激将,试探一番,却见他果然尬住。
我心中便更有了数,看了看那些仙长:“他们方才不与我们寻仇,想来一则怕短剑破空,二则,怕他们法器也认我做主。再者,我要是跟你修仙,是不是得先舍去这一身武艺?”
大罗金仙道:“你要留着也行啊。为师也留了这么多年呢!”
“最后仙武两道皆停滞不前,成了个有辈分没本事的三不行,等着一把年纪了,遇上个有缘人来破功吗?”我全无兴趣:“老神仙还是去吧,我确实无心。”
大罗金仙摇摇头,摸着下巴:“那可不行,我来长安,一则应劫,二则必得一宝贝,一徒儿,这是必经的命数!”
修行之人向来最信命理,他要不应了,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他便再三与我谈条件,什么他辈分高,只要我拜他为师,修真门内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又不拘着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云云。
花铁铁虎视眈眈地警惕着,生怕我同意了。大罗金仙嫌她聒噪,她只说要是教她开关虚鼎,她便噤声,我骂她见利忘义。
这边正热闹,那边也没闲着。
柳延年和七皇子在人群中小声嘀咕起来,柳延年对修仙一事,到底不死心,七皇子说一大把岁数了,怕是晚了晚了什么的。
却听得柳延年道:“人还活着,什么时候都不晚,况且朝闻道夕死可矣,修行从来不怕晚,种一颗樱桃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然后就是现在。”说着柳延年大喊着一个滑跪过来:“师父,我是您流落在外从未见过的徒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