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蝉鸣坠雪时 > 第45章 露痕

蝉鸣坠雪时 第45章 露痕

作者:岁晚南枝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11:56:42 来源:文学城

樱花园的露水还没干时,冬以安已经带着新调配的香氛样本站在回廊下了。竹篮里的玻璃小瓶反射着晨光,里面盛着不同浓度的樱花露,最浅的那瓶泛着近乎透明的粉,像把晨雾揉碎了装进去。他低头嗅了嗅,指腹在瓶身上轻轻摩挲,像在确认一场尚未醒来的梦。

“冬医生早啊。”张妈挎着竹篮从月亮门里出来,篮里是刚采的薄荷,叶片上的露水“嘀嗒”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这露水晶莹得很,用来泡糖浆最好。”

冬以安点头时,瞥见回廊尽头的石凳上坐着个人。夏栖迟穿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低头翻着本旧相册,晨光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来,在相册的封面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相册的封面有些磨损,边角处绣着朵褪色的樱花,针脚和他针织衫领口的如出一辙。

“在看什么?”冬以安走过去,将最浅的那瓶樱花露放在石桌上,瓶身立刻蒙上层薄薄的水汽。

夏栖迟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点不知是露水还是晨光,他把相册往旁边挪了挪,露出里面的照片——泛黄的相纸上,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正蹲在樱花树下,手里举着支试管,试管里晃着与竹篮里同款的樱花露,笑起来时眼角有颗小小的痣。

“我母亲。”他指尖划过照片上女人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她总说,樱花露要趁露水重的时候采才香,花瓣上的露水能锁住三分甜。”

冬以安拿起那瓶浅粉色的樱花露,对着光看,细小的气泡在液体里慢慢上升,像串碎掉的星子。“昨天调香时加了点薄荷露,”他说着拔开瓶塞,清冽的香气混着甜意漫出来,“张妈说这样能中和腻味。”

夏栖迟凑近闻了闻,喉结轻轻动了下:“和她当年调的味道很像。”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晨光,“她总说我鼻子灵,其实是她调的香里总藏着点别的——比如,那天她在樱花露里加了点桂花蜜,就为了骗我喝药。”

回廊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V008正牵着V007的手跑过,两人手里都举着支樱花棒棒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彩光。张妈跟在后面追,手里拿着件小外套,嘴里念叨着“慢点跑,露水打湿了衣服要着凉”。

“Phase II的香氛脱敏方案,”冬以安把樱花露放回竹篮,指尖不小心碰到夏栖迟的手背,像触到片微凉的露水,“可以加组对照实验,一组用纯樱花露,一组加薄荷,看看哪个唤醒积极记忆的概率高。”

夏栖迟正看着跑远的孩子们,闻言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沾了点露水的指尖上:“我让技术部准备监测设备,上午十点开始?”他起身时,亚麻衬衫的下摆扫过石凳,带起片极淡的香,像把樱花露洒在了风里。

“可以。”冬以安低头整理竹篮里的样本瓶,忽然发现最底下压着张便签,是张妈娟秀的字迹:“小冬医生,樱花糕在蒸锅里,记得叫小夏医生一起吃。”

回廊的石桌上,相册还摊开着,照片里的女人与竹篮里的樱花露遥遥相对。露水从廊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像谁在数着时光的刻度。冬以安望着夏栖迟走向实验室的背影,他的衬衫后摆沾着片樱花瓣,是刚才起身时蹭到的,花瓣上的露水顺着布料往下滑,在衣角晕出个浅淡的痕,像滴没来得及擦的泪。

上午的阳光渐渐热起来时,实验室的监测屏上已经跳动起新的波形。V008戴着脑电波监测仪,鼻尖前放着个香氛扩散器,里面正释放着纯樱花露的香气。他的手指偶尔会轻轻蜷缩,仪器显示α波的占比在缓慢上升——那是大脑放松的信号。

“加薄荷的组准备。”夏栖迟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清晰地落在操作间里。冬以安将薄荷樱花露注入另一个扩散器,透过观察窗望去,V007正坐在里面,眼神比刚入院时亮了许多,看见扩散器亮起绿灯时,还主动朝外面挥了挥手。

“你看这里。”夏栖迟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指着屏幕上的两组波形,“加了薄荷的这组,θ波的衰减速度更快。”他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条直线,穿过两个波峰,“说明清冽的气味更能拉近距离,不像纯甜香那样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

冬以安点头时,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亚麻衬衫混着樱花露的香,还有点淡淡的薄荷气,像把晨露揉进了阳光里。操作间的窗台上,张妈送的樱花糕还冒着热气,蒸腾的水汽在玻璃上凝成小水珠,顺着窗缝滑下去,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一汪,映着外面晃动的樱花瓣。

午休时,他们坐在实验室外的长椅上分食樱花糕。糕点里夹着整朵的樱花,咬下去时能尝到花瓣的微涩,混着清甜的豆沙,像把春天含在了嘴里。夏栖迟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樱花树:“你看那只麻雀,总在啄花瓣上的露水。”

冬以安望过去,灰扑扑的小雀正歪着头,用尖喙轻啄花瓣上的水珠,啄一下,抖抖翅膀,像在品味什么珍馐。风过时,花瓣簌簌落下,有片恰好落在夏栖迟的发间,沾着的露水顺着发丝滑到颈窝,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只麻雀笑。

“张妈说,动物比人懂香。”冬以安伸手摘下那片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像碰落了滴露水,“它们知道哪片花瓣最甜,哪滴露水最清。”

夏栖迟侧过头,阳光刚好落在他眼底,像盛着两汪晃动的泉水。“那你呢?”他声音很轻,像怕被麻雀听见,“觉得哪组香更好?”

远处的监测仪发出轻微的提示音,宣告着上午的实验结束。冬以安看着竹篮里剩下的半瓶薄荷樱花露,瓶身上的露水已经干了,留下圈淡淡的水痕,像个未完的句号。“都好,”他说,“关键是闻的人觉得舒服。”

风又起,吹得樱花瓣落了他们满身,像场温柔的雪。落在夏栖迟发间的那片,沾着点阳光的温度,冬以安没有再去摘,只看着它慢慢被风吹走,带着点樱花露的甜,和薄荷的凉,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回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冬以安把剩下的樱花糕包好,准备带回实验室做下午的能量补给。夏栖迟却忽然开口:“要不要去后山?母亲以前在那边有块小试验田,种的是她自己嫁接的重瓣樱,花期比园子里的晚半个月,现在应该正好。”

冬以安愣了下,点头。两人绕过实验室,从偏门出去,沿着一条被野草半掩的小径往山腰走。路是青石板拼的,缝隙里长出细碎的野薄荷,踩上去“嚓嚓”作响,空气里顿时溢满清凉。夏栖迟走在前头,衬衫下摆被风鼓起,像面灰色的帆,偶尔回头确认冬以安有没有跟上,睫毛上沾着点碎金般的日光。

重瓣樱林藏在山坳里,四周是低矮的野杜鹃。树不高,却开得极盛,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像云霞坠地。林下铺着早年搭的木质平台,已经有些腐朽,边缘长出几簇小蘑菇。夏栖迟蹲下,拨开落叶,露出一块巴掌大的铜牌,上面刻着“迟樱”二字,字迹娟秀,和相册封面上的绣迹如出一辙。

“她给每棵树都取了名字。”他指腹摩挲着铜字,“这株叫‘迟樱’,因为我出生那年它第一次开花,比别的树晚了整整二十天。”

冬以安没说话,只把竹篮放在脚边,蹲下身与他平视。风一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也落在铜牌上,像一场安静的祭奠。夏栖迟忽然伸手,从 lowest 的枝桠上摘了朵半开的樱,递给他:“你闻。”

冬以安接过,指尖不小心被花柄上的细刺扎了下,血珠滚出来,衬着粉白的花瓣,像粒朱砂痣。他把花凑到鼻尖——香气比园子里的更清,更冽,带着山间的凉雾,尾调却是微微的苦,像把某种说不出口的思念熬进了汁水里。

“她最后一年,已经调不出这种味道了。”夏栖迟的声音低下去,“化疗把嗅觉毁得差不多,她就坐在这里,一朵一朵地闻,闻一整天,也只能抓住一点影子。后来干脆把花瓣晒干,磨成粉,装进香囊里挂在床头,说‘闻不到,就让它陪着我’。”

冬以安把花别在衬衫口袋,血珠已经凝住,留下个小小的红点。他伸手,覆在夏栖迟的手背上,掌心相贴,温度一点点渗过去。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听见风穿过林梢,卷起花瓣“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叹息。

下山时,太阳已经西斜。夏栖迟忽然停下,从兜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褪色的缎面上绣着朵走线的樱花,针脚和相册封面如出一辙。“母亲留下的,”他递过去,“里面是她最后磨的迟樱花粉,我一直带在身边,却不敢闻。”

冬以安接过,指尖微颤。他拔开束口的绳,凑近——香气极淡,却像把记忆里的所有晨露、所有山风、所有未完成的告别,都压缩进了这一撮轻烟似的粉末里。他忽然明白,所谓“香”,不过是时间的裂缝,让人在千分之一秒里,与过去重新相遇。

“我想用它做 Phase III 的引子。”他抬头,眼底映着夕阳,“不是唤醒,而是——让记忆自己走出来。”

夏栖迟望向他,瞳孔里晃动着金色的光斑。良久,他点头,嘴角扬起个很浅的弧度:“好,让它自己走出来。”

傍晚,实验室的灯一盏盏亮起。冬以安把迟樱花粉装进微型胶囊,置入新调配的基底——一点山间的野薄荷,一点晨露重的樱花露,再加一滴他自己今早采的、回廊石凳上的露水。夏栖迟在旁边记录,笔尖划过纸页“沙沙”作响,像另一场更安静的风。

监测仪重启,屏幕上跳出新的波形。自愿者 V009 坐在观察室里,是个刚入院的小姑娘,因创伤后嗅觉回避连饭都难以下咽。扩散器启动的瞬间,她忽然抬头,鼻翼轻轻翕动,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柔软的、像被遥远怀抱接住的悲伤。

屏幕上,θ波出现短暂峰值后,缓缓归于平稳,取而代之的是持续走高的α波与低幅的γ波交织——那是记忆被安全重构的标志。夏栖迟攥紧记录板,指节发白。冬以安却悄悄松了口气,他转头,在玻璃反光里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也看见夏栖迟映在窗上的侧脸——睫毛上还沾着点山间的花粉,被灯光染成温暖的橙。

实验结束,两人并肩走出实验室。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樱花园的残香,混着山腰迟樱的幽微苦意,像一场盛大的交响缓缓落幕。张妈早已在回廊下支起小炉,热着米酒,见他们来,笑眯眯地盛了两碗,撒上新磨的桂花末。

“辛苦啦,小冬医生,小夏医生。”她把碗推过去,“喝点甜的,把苦都冲掉。”

冬以安捧着碗,热气熏得眼眶发潮。他抬眼,看见夏栖迟正低头吹散酒面的桂花,睫毛在灯下投出细碎的影,像两片迟落的樱瓣。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所谓“香”,所谓“记忆”,所谓“治愈”,不过是两个人在漫长的回廊里,一起等一场露水干透,一起把花瓣上的甜,一点点熬成可以入口的温柔。

夜深了,露水终于干透。回廊的石板上,只留下极淡的水痕,像未写完的省略号。冬以安把空的香囊还给夏栖迟,里面已经装进新的迟樱花粉——是他们下午一起采的,带着山风与夕阳的温度。

“下次,”他轻声说,“我们一起去看它开花。”

夏栖迟接过,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像碰落最后一滴露水。他点头,声音散在夜风里:“好,一起。”

远处,重瓣樱林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像一片凝固的雪。风过时,花瓣无声坠落,落在铜牌上,落在回廊里,也落在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上——带着点樱花露的甜,和薄荷的凉,以及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名为“未来”的香。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