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未曾变桑田 第31章 第 31 章

韦泱像个虔诚真挚的守卫者，他轻叹一声，伸开双臂回抱着贺卿，接纳他的所有好的坏的情绪。

他不知道贺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说自己做了什么事触动到他了，但韦泱肯定的是贺卿情绪起伏很大，急需他温暖的怀抱跟么么哒。

那七百多年岁月，他靠着什么样的意志与信仰坚守在那一方狭小空间里，韦泱实在没这个勇气问贺卿。或许，贺卿是想起了什么，触发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劫难。

韦泱能体会的是，孤身一人，最悲凉的就是自己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坚守下去的勇气与希望，因为前路茫茫，甚至看不见盼头在哪里，但是仍然要相信，纵使前路黑暗我们依旧等待豁然开朗的曙光。

小时候无数个惊醒想哭喊找寻父母的午夜，韦泱就是这样无言静默流着热泪，自己一个孩子用小小的双手环抱自己，给予自己温暖给予自己希望。他不能哭喊出声，惊醒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那样他可能会招来一顿打骂。那样的岁月，韦泱度过将近十个年头……

沉郁的气氛将满室的新年喜庆布置都蒙上一层灰，有些压抑，但韦泱心想，过年不该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应该开开心心喜庆连连的迎新春才对。他才不要触这些霉头！

韦泱拍了拍贺卿的肩头，坚定无比的说：“么么哒我家公子，我韦大官人的怀抱永远像你展开，COME ON！”

虽然听不大明白这自称韦大官人的胡言乱语，但韦泱就是有那个神奇的力量让贺卿在一瞬间释怀放下。纵然不知是不是真的能放下，至少搁置，贺卿做到了。

他跟韦泱相视而立，把所有情绪都隐了下去。扯了一抹笑，手指抚上韦泱唇边的破口，心疼的再次低头轻柔印上去，细声的说:“对不起……”

“你这憨憨，又不是什么事，就是可能韦大官人实在太帅逼，你被美色迷惑了就走火入魔，我长那么帅真的是罪过，男男女女都为我疯魔~癫狂！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着韦泱又像戏精附身，展开双臂，妖娆做作，绕过贺卿，绷着毛毛鞋当芭蕾舞鞋，撑起脚尖，模仿起芭蕾舞蹈——天鹅湖在狭小的房子里“旋转、跳跃、闭着眼”，最后那跳得忘乎的极度“业余舞者”以一声悲催的惨呼“哎呀！疼！”扑街在客厅跟房间里隔断，他才停止……

韦泱这一招无厘头脱线自编自导自演的大龙凤让贺卿下的“台阶”也真的是很下血本，虽然略显得太做作，但效果佳，贺卿瞬间就被这七情上面的“韦大官人”收服了。

贺卿走过去扶起龇牙咧嘴的“业余舞者”又自称是“韦老师”的戏精，韦泱看着自家公子恢复如常，立马心情大好又再次“旋转”挪到饭桌下令开动：“好啦。我们吃饭吧！”

一顿饭下来，贺卿就默默的给韦泱夹菜，笑语晏晏，韦泱喝着一口鸡汤，满嘴油花，不解的问贺卿：“你怎么都不吃啊？上次带你喝酒，你也不喝？”

贺卿淡然道：“我非生人，不思饮食。”

韦泱闻言蹙着眉：“那也太没意思了，没吃没喝，陪我喝两杯呗，难得一年才过一次春节吗？”说着韦泱便起来转身去冰箱拿出几瓶深棕色的德国黑啤放到桌上。

“贺卿，你看，嘿嘿，我早有准备，那么喜庆的日子就该喝两杯！我啊，也就今年才有机会跟‘人’喝上，往年我倒头就去睡了，还管过不过年么！”韦泱说着边拿起起子一口气开了六瓶啤酒。自己手上拿着一瓶，给贺卿面前放了一瓶。

迎着头顶的暖黄灯光，韦泱突然心里觉得好堵，今年，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过年，今年，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灯光洒在他的眼中，莹耀出泽泽水光，韦泱一时感触，有些哽咽道：“敬我的生身父母，把我带来这世上，让我有机会遇见贺卿。无论他是人是鬼，我都不离不弃，直到我死。”话落间，韦泱仰头咕噜咕噜的滑动喉结，灌下大半瓶啤酒。

贺卿坐在那不敢抬头看韦泱，韦泱的话深深的触动了他。

韦泱又对着灯光，认真的道：“敬我的孤儿岁月，让我知道人情冷暖，让我懂得世事难测，生活虐我千万遍，我待生活如初恋，嗯，我的初恋——贺卿，无论他是人是鬼，我都不离不弃，直到我死。”说着，韦泱就把手里余下的半瓶啤酒全部一口气喝完，把瓶子搁在桌子上，他也没有去看贺卿，他们俩好像心有灵犀似的都各自回避起对方的目光。

好一会，待韦泱调整好情绪，他又从桌子上拿起一瓶新开啤酒，这次他不对着灯光，他站在那，把酒瓶放到贺卿面前，晃了一晃，对着贺卿严肃的说：“敬我的直男生涯，挥别苍井空老师，泪别波多野老师，感恩她们不吝赐教我各种人体生理常识……呜呜呜……纵然舍不得，但我有贺卿了，无论他是人是鬼，我都不离不弃，直到我死。”

韦泱说完单膝跪在地，抬起脸，看着低垂着头的贺卿，刹那间，他们的目光终于交接在一处，贺卿眼眶也泛着微红，鼻头酸楚，好久不曾被人用真心温柔以待的孤寂灵魂，带着愧疚带着悔恨，重重的闭上双眼，一滴晶莹的泪滑落在攥紧的手背上，贺卿实在不敢直视眼前那个像个信徒似的年轻人。

贺卿心声轻轻叩问着自己：何德何能让你如斯待我好……

“余生，请贺公子多多指教……”

韦泱的酒过三巡“告别仪式”华丽落幕，他单膝跪在贺卿座前，像个求婚的小伙子，又像个虔诚的信徒，神色不卑不亢，坚定而清明。韦泱想，他的感情应是明确而热烈，绝不卑微……

韦泱这样的情深意重，好像千斤巨石一样，压在贺卿的心头。不愿回想太多的过往，但前尘往事却自动逐渐一件件一桩桩慢慢拼成画卷在他眼前游走。

贺卿缓缓的再度睁开眼睛，印入他眼帘还是那个赤子之城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风雨兼程带着热带着光把他那七百多年在幽暗无尽等待中独过的岁月都照得亮堂堂。

“韦泱，贺卿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待我，纵然我已一无所有，亦愿与你共进白头……直到我死……”最后的那四个字，是贺卿学着韦泱的口吻说给他自己听听。

“纵然我已一无所有，亦愿与你共进白头。”这句话在这个除夕夜中永远的镌刻在韦泱的生命中。

闻言，韦泱下一秒就笑弯了眼，用手捧着贺卿的脸站了起来：“你这个憨憨……”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韦泱脑海里有个念头萦绕了很久，或许钟樾楼跟崔熠可以帮到贺卿重回人世，做一个人，而不是一只鬼，这样，他才能跟他厮守……

“来吧，走一个……”说着韦泱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给贺卿递了一瓶，给自己拿了一瓶。

“先干为敬，贺公子！”话音刚落，韦泱仰头又是整瓶一口气饮尽。

但贺卿纹丝未动，韦泱以为他不爱喝这洋啤酒，便开了口道:“你们宋代那会估计就那个女儿红啊状元红啊，这个红那个红，尝尝这个外国凉茶，过瘾，来，我教你个喝法。”

贺卿刚想说：“我不饮酒。”话还没出口，韦泱就腾地转身又去冰箱翻了两根MZ牛奶味冰淇淋冰棍，拆了包装，给贺卿递了一根:“尝尝！这玩意巨好吃，我小时候可是想吃都没得吃。”

贺卿神情纠结为难的看着这根递到他眼前的冰棍。欲言又止……韦泱如此这般诚意推荐给贺卿，贺卿在思考要是自己再次拒绝韦泱的话，怕是韦泱就不高兴了，最后他轻声的说了句:“好。”

贺卿就是这么一个人。

贺卿接过冰棍，学着韦泱的模样，放进嘴巴舔了一下。那香甜可口的奶香又软又滑充盈口腔与味蕾。

贺卿平生第一次吃冰棍，甚是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现时代的东西的确是很有可圈可点之处。

韦泱第一次觉得贺卿脸上终于有点像人的气息。

韦泱笑的灿烂无比，凤眼都眯成一轮弯月：“好吃吧！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在福利院……”

“嗯？”冰凉香甜的冰棍滑进贺卿的喉间……贺卿神色有一瞬的异常，但很快又被他隐了下去。

喂养自顾自的开心说着：“你想孤儿院嘛，我呢特别馋冰淇淋，但是没有这条件给你吃啊，你知道这东西有可能一年也吃不上一次的，有时候会有一些好心人买一些零食饮料什么的，就给小孩们捎，美得我哟，跟过年似的。”

说着韦泱又咬了一大口冰淇淋，然后喝一口啤酒，顺手就把喝过的啤酒递给了贺卿，贺卿看了看递过来的啤酒，还有韦泱唇边的残留的冰淇淋渍都被沾在瓶口。

但是贺卿只双眼一闭，什么也没说，接下了，拿在手上。往口中灌了一口，丝丝的甜混着甘甘的苦。

韦泱被一大口冰淇淋冻得脸都要缩成团，牙崩得像跳豆一样打颤，他夸张的表演引得贺卿不知道该是心疼他还是说他自作自受好。

韦泱却像个调皮的孩童一样开口道:“你瞧，我先吃甜的，再喝苦的，这样就再苦也是带点甜，是不是很棒。”

这种逻辑天底下大概也只有韦泱一个人脑袋能生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