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g就是你 第6章 同车为牢

表面的平静之下，V2.0项目如同在冰面上滑行，维持着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平静全靠甲方尚未正式入场维系。沈月臻带领技术团队日夜兼程，重构核心代码；苏瑾熙则不断打磨产品细节，与市场、运营部门反复沟通。

两人尽量避免直接接触，所有需要协同的事项都通过邮件或拉群沟通，公事公办，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火药味。

然而，这层薄冰，在甲方爸爸赵蕤毫无征兆地突然驾临时，被彻底踩碎。

赵蕤，笑面虎之称名不虚传。他带着助理和项目经理林笙——也就是当年那场"初恋风波"的另一位主角——径直来到创元科技，美其名曰"临时走访，看看真实进度"，实则是放心不下，亲自前来突袭督战。

公司内部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老板周总亲自迎下楼，笑容热情而不失分寸。"赵总，真是意外之喜！"他一边与赵蕤握手，一边从容地将一行人引向电梯方向，"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先让瑾熙和月臻为您系统性地梳理一下当前进展？"

赵蕤却摆了摆手，笑容和煦如春风："不忙不忙。会议室里坐着憋闷。我听说贵司的研发团队很有活力，不如直接去办公区看看？顺便，也看看你们两位得力干将是怎么配合的。"

他的目光在苏瑾熙和沈月臻之间意味深长地扫过，最后落在周总身上，"周总，不介意吧？"

周总脸上笑容不变，从善如流地侧身引路："当然不介意，赵总请。"他借着转身的间隙，目光极快地从苏瑾熙和沈月臻脸上掠过，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现在是关键时刻，个人恩怨必须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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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大群人簇拥着赵蕤和林笙，浩浩荡荡地走向38层开放式办公区。苏瑾熙和沈月臻被迫并排走在最前面，为甲方引路。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气氛僵硬得能结冰。

苏瑾熙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完美笑容，低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沈总监，待会配合一下，别让甲方看笑话。"

沈月臻目视前方，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冰冷无波："只要苏总监不提那些不切实际的需求，我自然没问题。"

"不切实际？市场要的就是创新！"

"创新不等于空中楼阁。"

两人针尖对麦芒，低声互怼了几句，走到工区时，又同时换上无懈可击的表情。苏瑾熙口若悬河地介绍产品理念和市场前景，沈月臻则言简意赅地补充技术实现和架构优势。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互补默契。

赵蕤听着，不时点头，脸上始终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林笙跟在赵蕤身后，目光偶尔掠过苏瑾熙，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时又会看向沈月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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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视完毕，已近中午。赵蕤提出要换个地方边吃边聊，地点定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高级会所。周总正要示意助理去安排车辆。

"周总，不用麻烦。"赵蕤再次开口，笑容可掬，"我看苏总和沈总都是青年才俊，坐一起正好交流感情。这样，我和周总一辆车，林经理和助理一辆车。苏总，沈总，你们俩开一辆车，路上正好可以把刚才提到的几个技术细节再碰一碰，怎么样？"

这安排如同一声惊雷，炸得苏瑾熙和沈月臻同时僵住。把他们塞进一辆车？还交流感情？碰细节？这笑面虎分明是看出了什么，故意为之！

周总心下明了这是赵蕤的试探，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顺着话头，语气自然地接道："赵总这提议好，年轻人之间确实该多交流。"他转而看向两位下属，语气温和却带着决断，"瑾熙，月臻，那你们就按赵总说的，路上再细化一下方案。"

"没关系，"赵蕤笑眯眯地打断，"车嘛，代步工具而已，坐谁的不是坐？还是说……两位工作上有什么芥蒂，不方便同车？"他这话问得轻飘飘，却重若千钧。

苏瑾熙瞬间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无懈可击的笑容："赵总说笑了，怎么会不方便？我和沈总监正好有些技术方案需要深入讨论，求之不得。"他边说边看向沈月臻，眼神里带着警告和强压下的烦躁。

沈月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但在赵蕤和周总的注视下，最终还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

于是，局面就这么定下了。苏瑾熙那辆线条张扬的黑色跑车，成了临时的刑场。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车内空间因为低矮的设计而显得有些逼仄，昂贵的真皮内饰散发出淡淡的气味，此刻却让人感到窒息。苏瑾熙猛地发动引擎，跑车发出一声低吼，窜了出去，仿佛要逃离这令人尴尬的处境。

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开了大概五分钟，谁都没有先开口。苏瑾熙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觉得车里的空调打得不够低。他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沈月臻，那人侧头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冷硬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喂，"苏瑾熙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死寂，语气冲得很，"刚才赵总问的那个接口响应时间的问题，你打算怎么优化？别到时候又掉链子。"

沈月臻头也没回，声音平淡："方案邮件里已经写得很清楚。异步处理，缓存预热，数据库索引优化。只要前端不做冗余请求，响应时间可以控制在200毫秒内。"

"冗余请求？那是为了用户体验的兜底策略！"

"不必要的开销就是冗余。苏总监如果连这点基础概念都混淆，建议回去重修《计算机导论》。"沈月臻的毒舌功力全开。

苏瑾熙火气"噌"地冒了上来，猛地一打方向盘，超过一辆慢车，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沈月臻！你少在这里摆技术权威的架子！没有产品驱动，你们技术部就是一堆废代码！"

"是吗？"沈月臻终于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那不如苏总监亲自来写代码？看看是你天花乱坠的PPT能跑起来，还是我的'废代码'能支撑起整个项目！"

争吵一触即发。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两人的怒火而升温。

——

就在这时，车子经过一个体育馆，外面场地上正好有一群学生在打篮球，激烈的对抗和欢呼声隐约传来。

这个场景，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苏瑾熙记忆深处那个尘封的、充满挫败感的火药桶。

高中篮球联赛决赛。最后十秒，双方平分。他带球突破，晃过两人，起跳，出手——那个球弧线完美，几乎就要空心入网。一个身影却从斜后方猛地跃起，高度惊人，指尖精准地碰到了篮球底部！

"啪！"一声清脆的盖帽。

球被扇飞出去。终场哨响。

他落地，踉跄一步，回头，看到的是沈月臻平静无波的脸。那人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和冲上来庆祝的队友击掌。全场欢呼声属于对手，属于那个平时默默无闻、关键时刻却给他致命一击的沈月臻。

痛失冠军的遗憾，被当众盖帽的羞辱，以及沈月臻那该死的、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平静……种种情绪瞬间淹没了苏瑾熙。

他猛地踩下刹车，跑车在红灯前险险停住，巨大的惯性让两人都向前倾了一下。

苏瑾熙转过头，死死盯着沈月臻，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有些沙哑："沈月臻，你是不是觉得，无论在哪个赛场，你都注定要压我一头？篮球场是，现在也是？"

沈月臻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随即对上苏瑾熙燃烧着怒火和不甘的眼睛。关于篮球赛的记忆也浮现出来，他皱了皱眉，语气依旧冷淡："莫名其妙。那是比赛，各凭本事。现在是工作，请你专业一点。"

"专业？你跟我谈专业？"苏瑾熙简直要气笑了，"从高中因为林笙的事开始，到大学抢奖学金，再到现在的项目！你就像个阴魂不散的BUG，专门跟我过不去！"

"林笙？"沈月臻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极其无聊且荒谬，"我从未主动介入过你们之间。至于其他，不过是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你说得轻巧！"

绿灯亮起，苏瑾熙狠狠踩下油门，跑车再次咆哮着冲出去。

这段被迫的同车之旅，因为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和积压多年的怨气，彻底变成了一场情绪爆炸的现场。狭窄的车厢内，充满了火药味、不甘和长达十余年的对抗张力，几乎要将一切烧毁。

而会所，还在前方，等待着这两个被迫捆绑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