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g就是你 第3章 靶心转正

【距离“星火计划”惊险立项已过去几天】

这几天里，苏瑾熙产品部的灯光几乎彻夜未熄，厚达数十页的PRD在无数杯脱因拿铁的灌溉下终于成型。而技术部所在的区域，气温似乎比往常又低了几度，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创元科技A座38层，技术区的灯光比产品区更显冷冽。

沈月臻刚结束一段核心逻辑的编写，屏幕上弹出【Build Success】的绿色提示。他靠向椅背，用力按了按眉心，后颈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

“月臻，还不休息？”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宋央端着两杯温水走过来，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沈月臻手边，目光扫过屏幕上复杂的代码：“核心接口的初步框架差不多了？”

“嗯。”沈月臻接过水杯，语气稍缓，“还差性能优化。PRD里的边界条件比预想的复杂。”

宋央了然地点点头，视线落在沈月臻桌角那份新送达的、印着“技术总监”的正式任命函上，脸上露出由衷的、浅浅的笑意：“恭喜你转正了。这个位置，早就该是你的。”

沈月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重新戴上了眼镜：“责任而已。”

他的目光回到屏幕，显然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工作线程。宋央不再打扰，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继续处理未完成的测试用例，只是眼神总会不自觉地，带着一丝专注的关切，飘向那个沉浸在代码世界中的背影。

——

上午八点五十九分，项目启动会会议室。

长桌中间仿佛自带楚河汉界：左边清一色深色系电脑包，属于技术团队；右边则是更显时尚的极简风iPad和笔记本，产品团队泾渭分明。

沈月臻坐在技术团队首位，面前摊开的是那份墨迹未干的PRD。宋央坐在他左手侧后方，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姿态安静而专注。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瑾熙踩着点进来。白衬衫，黑西装，领口依旧随意地敞着两颗纽扣，手里端着一杯崭新的冰美式。他径直走到桌边，将杯子“哒”一声放在长桌正中央，杯口朝向沈月臻。

“沈总，早啊——”苏瑾熙拉开沈月臻对面的椅子，制造出刺耳的噪音，“听说今天起，代理俩字正式下线？恭喜啊，靶心总算画圆了。”他笑容灿烂，话语里的刺却毫不掩饰。

沈月臻合上PRD，抬眼迎上苏瑾熙的目光，声音平静：“靶心一直都在，只是现在，权限更匹配责任了。”

底下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产品部的人则面露不忿。

CTO老严赶紧控住场面：“人齐了就先开始吧。今天是‘星火计划’V2.0的项目启动会，目标很明确——基于瑾熙团队输出的PRD，对齐排期，敲定资源。”

PPT翻到第一页，醒目的红字标题刺痛了不少人的眼睛：【“星火计划”V2.0——六周上线！】

苏瑾熙率先挑眉，屈指敲了敲那份厚重的PRD：“六周？严总，沈总监，如果我没记错，几天前立项会上，某些人还拿着十周的评估来质疑项目的可行性。怎么，拿到详细的PRD后，效率就能凭空提升40%？”他刻意强调了“详细的PRD”，目光挑衅地看向沈月臻。

“立项会是基于模糊方向的保守评估。”沈月臻语气平稳，“现在需求明确，路径清晰，资源可以精准投放。六周，是基于现有PRD的最优解。”

“最优解？”苏瑾熙身体前倾，手臂撑在桌上，“你把系统测试和集成测试周期压缩到只剩一周半，谁来做？谁背书？上线当晚要是爆出P0级事故，甲方先撕我产品部，再撕你技术部，最后董事会把我们一起撕了当报表！”

沈月臻面无表情地切换PPT页面，展示出详细的人力资源甘特图：“后端三组抽掉两名高级工程师，由我亲自带队，重写订单核心接口。其余变更由各组内部消化。新接口开发周期十天，提测时间可以提前一轮。”

“十天重构核心接口？”产品部副总监忍不住惊呼，“这PRD里要求的兼容性和扩展性，比立项时提的复杂一倍！”

“正因如此，才需要重写，而不是在旧架构上打补丁。”沈月臻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苏瑾熙脸上，“我亲自负责核心编码，不占用额外项目人力。这个时间，基于我的能力评估和PRD的最终要求。”

此时，宋央适时地在一旁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清晰：“月臻已经完成了核心逻辑的初步构建和压力测试，数据比对结果优于预期。后续的联调和环境部署方案，我们也做了预案。”

他的话像是精准的辅助，为沈月臻强硬的态度提供了扎实的论据支撑，让技术部的底气更足。苏瑾熙瞥了宋央一眼，对这个总是安静地跟在沈月臻身边、关键时刻却总能递上“弹药”的家伙，印象更深了一层，同时也更加不爽。

苏瑾熙垂眸，摩挲着冰美式的杯套，忽然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在甘特图标注的“第十天”终点位置，留下一个淡淡的水渍指印。

“沈总监，”他侧过头，声音压低，“跑得快不一定赢，不跌跟头才是成功。你这速度，怕是连安全绳都来不及挂。”

沈月臻的目光掠过幕布上那个刺眼的指纹，淡淡回应：“跌不跌跟头，得看跑道是不是干净，有没有人中途扔香蕉皮。”

老严赶紧打圆场：“具体技术方案会后细聊！先过核心业务流！V2.0的重头戏是‘好友代付’功能，瑾熙，PRD里这部分的逻辑你再来明确一下。”

苏瑾熙走回座位，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PRD的标红处：“‘好友代付’，产品逻辑、交互流程和所有异常状态在PRD中已最终确认，对外宣传物料都已投放，这个功能，没有砍掉的选项，也必须六周上线。”

沈月臻冷声开口：“结算页模块正在按PRD要求重构，代码都还没合并到主干。现在插入‘好友代付’新功能，等于飞机起飞途中强行更换引擎，风险不可控。”

“那就换。”苏瑾熙笑得张扬，“怕换引擎的飞机，不配叫下一代产品。市场不等人，沈总监，技术是为产品服务的，这个道理，不用我再重复吧？”

技术部后端组长忍不住小声嘟囔：“那也得先确保能飞起来吧……PRD改得我都快不认识结算页了……”

声音虽小，却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瞬间点燃了双方积压的火药桶。

“活动已经官宣了！页面要是没有这个功能，流量损失谁承担！”

“PRD是你们逼着我们签字的！现在才说做不了？技术前期是怎么评估的！”

争吵声像瞬间激增的并发请求。沈月臻抬手，用钢笔不轻不重地“笃”一声敲在桌面上。全场安静下来。

他目光冷静地扫过争执的双方：“吵够了吗？技术可行性，我负责。产品价值和市场风险，你们负责。”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苏瑾熙，一字一句地说：“‘好友代付’功能可以保留。但接口封版deadline定在第三周周五晚十二点。在这个时间点之前，产品侧必须冻结所有相关需求变更。超过一秒，所有未完成的需求，一律从V2.0版本池里砍掉。”

这话一出，连产品部的人都愣住了。

苏瑾熙眯起眼睛，舌尖下意识抵了下虎牙，像在评估这条最终通牒的风险和收益。几秒钟后，他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点了点头：

“成交。就第三周周五，晚十二点。PRD封版，绝、不、改、动。”

两人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视线在空中交锋，锁定在同一个临界点。

会议继续进行，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

而在会议室角落，实习生小姜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尤其在沈月臻和他身旁始终沉默却存在感莫名的宋央身上转了转。

她在笔记本上飞快勾勒出三个简笔小人：左边小人张扬舞爪，右边小人冰雕铁壁。而在这两个极具存在感的身影旁，她给那个代表宋央的、安静的小人周围，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密密的阴影。

线条冷静，不似少女怀春，更像是在构建一张人际关系动力图。她嘴角压不住的，不是看到粉红泡泡的兴奋，而是如同发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等待破解的谜题般的好奇与专注。

——

散会后，小姜和关系好的设计部同事小林一起下楼买咖啡。

小林还心有余悸，捧着咖啡杯吐槽：“吓死了，苏总和沈总差点把会议室炸了。那眼神，跟要活吃了对方似的。”

小姜咬着吸管，若有所思，脑海里还是那张她刚画的“关系图”。

“你不觉得吗？”她缓缓开口，“他们俩吵架，跟别人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就是互相拆台，往死里怼？”

“不对。”小姜摇摇头，眼神闪着分析的光，仿佛在陈述一个刚得出的实验结论，“表象都是攻击，但内核不同。苏总跟别人吵架是火力覆盖，是无差别攻击。但跟沈总，他的每一招都是‘精准点杀’，全部预判了沈总的反应路径，像在破解一道他无比熟悉的加密算法。而沈总呢，”她顿了顿，“平时跟我们说话像运行最低功耗的AI，惜字如金。但跟苏总，他会被迫提高算力，会解释，会反驳，甚至会针锋相对地说出‘跑道是不是干净’这种带着……嗯，人性化隐喻的话。这无疑消耗了他巨大的社交能量。”

小林愣住了，仔细回想会议上的细节，CPU都快干烧了：“……被你这么一解构，好像……真是这样。所以他们这是……”

小姜脸上露出一种“真相只有一个”的神秘微笑，压低声音：“这叫‘顶级对手的强制性共鸣’。你不觉得，这种‘我的系统因为你而被迫全功率运行’的针对性，比任何普通的同事客套，都带感一万倍吗？”

小林恍然大悟，瞬间兴奋起来，轻轻拍了下桌子：“我懂了！这不是单纯的仇恨，这是最高级别的特殊关注！天啊，小姜，你是懂嗑……呃，是懂行为分析的！”

小姜抿嘴一笑，接受赞美，目光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电梯方向——那里，沈月臻正和宋央一前一后地走着。

她在心里默默给那张“关系图”又加上了一条备注：“能量扰动源：明确。潜在风险：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