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在江子曰身边当了半个月的跟屁虫。他的生活规律得像个机器人:早上七点起床,八点出门,晚上十点回家。我甚至知道他最爱吃公司楼下那家茶餐厅的叉烧饭。
可关于他能不能看见我这件事,我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我试过各种方法试探他:
半夜倒挂在他床头,结果他睁眼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在他上厕所时把灯关了,还让门吱呀作响,他却只当是电路故障;
把他困在电梯里半小时,他居然悠闲地刷起了手机。
最后我决定使出杀手锏——跟他进浴室。如果他真能看见我,总不能在女鬼面前坦然脱光吧?
“啊啊啊啊啊!”
就在他手指搭上裤子边缘的瞬间,我尖叫着冲出了浴室。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的眼睛就要长针眼了!
不过话说回来......江子曰的身材确实不错。上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腹肌,还是在商场内衣广告上。
就在我准备放弃跟踪他的那天,门铃突然响了,来的是警察。
“请问您认识章强吗?”
章强!那个杀人犯!我立刻竖起耳朵。
江子曰从容应答:“他是我城南房子的租客,半个月前退租了。不仅把房子弄得乱七八糟,还讹了我一个月租金。”
“具体是哪天退租的?”
“17号。”江子曰翻出手机里的转账记录,“那天我让财务给他转了账。”
警察眼睛一亮:“正是这笔转账让我们锁定了他的行踪,他在外省取款时被我们抓获了。”
等警察走后,江子曰站在门口没动。他慢条斯理地掏出烟盒,手指却微微发抖。
我突然醍醐灌顶——
那天章强本来要直接跑路,是江子曰坚持要给他打钱!
我明明说过章强是杀人犯!
江子曰根本不是人傻钱多,他是故意汇款让章□□露行踪!
“江子曰!”我飘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听得见我说话对不对?你早就知道章强杀了人!”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我确信——这次他听见了!
“你这个骗子!”我气得魂体都在发颤,在他面前来回飘荡,“装得挺像啊?跟影帝似的!”
本以为他会继续装聋作哑,没想到——
“嗯。”
他居然应声了!这个嗯是什么意思?是在回应我吗?
江子曰转过身来,嘴里叼着刚点燃的烟,青白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目光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位置。
“人已经抓了,你怎么还不走?”
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而且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普通人见鬼不该吓得屁滚尿流吗?
“你、你......”我一时语塞,“害我跟了你这么多天,鬼也会累的好吗?”
这话不假。白天跟着他去公司,看他对着电脑敲一堆我看不懂的代码;晚上还要绞尽脑汁想新花样试探他,这半个月看起来简直比牛马打工还累。
“你的心愿我帮你完成了,你该走了。”
又赶我走?可走去哪?
等等——他说“完成心愿”,我什么时候跟他说过我的心愿是抓章强了?
“不是啊。”我下意识反驳,却没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愿——找回记忆,弄清自己为何成为游魂。
江子曰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心愿不是要抓章强?”
“不是啊。”
“......”他沉默片刻,“失策了,所以你谁啊?”
好家伙,这乌龙闹的!
原来他以为我是被章强杀害的冤魂,所以才设计让章强落网。而我纯粹是路见不平,多管闲事......
“你一个鬼,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江子曰掐灭烟头,语气里满是嫌弃。
“喂!你这个人——”
“别缠着我了。”他站起身,“我帮不了你,想找人说话就找别人去,我很忙。”
眼看他就要上楼,我情急之下冲了过去。鬼魂没有实体,我一个没控制好,整个人“穿”进了他的身体。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对中年夫妇在喊:“小风啊!”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原来鬼也是会晕过去的。
等我恢复意识时,江子曰告诉我,我刚才像气球一样飘了起来,场面相当惊悚。
“你记不记得自己是谁?怎么死的?”
好问题,可惜我答不上来。
“我见过的鬼都是刚死不久,记得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要完成什么心愿才会离开。”他揉了揉太阳穴,“像你这样一问三不知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努力回想晕倒前看到的画面:“也许......我叫小风?”
“风这个音有多少种写法?”他嗤笑一声,“我现在连你是男是女都不确定!”
“你瞎啊?”我气得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这么聪明伶俐、貌美如花,你居然分不清男女?我看你才像唐僧,该不会是gay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鬼魂没有影子,也照不出倒影。但从衣着判断,我穿着T恤牛仔裤,应该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
江子曰突然沉默了。就在我以为戳中他痛处,准备道歉时,他幽幽道:“下次我洗澡,别偷看。”
这算是......同意我留下了?
我暗自窃喜。做鬼就是有这点好处——就算我真要偷看,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
凌晨三点,江子曰做梦了。
梦到了二十年前,他们一家还住在东和路花韵小区。他家住在二楼,他三岁那年,三楼的叔叔阿姨生了个小妹妹。
小妹妹很吵,整夜整夜的哭,声音又大又尖,吵他睡觉也就算了,吵他看动画片那不能忍。
三楼的叔叔阿姨偶尔会带妹妹出门,他碰见了,总不给好脸色,咻的跑开,跑远了还会回头做个鬼脸。
后来,妹妹长大了,该上学了,两家关系越来越好,大人们还开玩笑,要让他负责妹妹上学接送。
开学前几天,他生病了,生了一场大病。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休学三年,父母带着他跑遍大江南北,从科学走向迷信,终究找不到办法,他知道,他这辈子是治不好了。
时隔二十几年,他又一次回到了花韵小区,除了有点破旧,和印象里没有太大的变化,在那里,他看到了父母口中的租客,还遇到了一个女鬼。
对,那个女鬼,最后还跟着回到了他现在的家里。
他清醒了,莫名其妙的梦,莫名其妙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