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石缘之亡羊补狼 第38章 浪漫云海人间游

青绵怔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意的杏眼微微睁大，清晰地映出苍夜难得含笑的面容。

“今天……就可以？”她下意识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轻颤。

苍夜没有回答，只是广袖一拂。一股清风凭空而生，温柔地环住青绵。下一刻，她只觉脚下虚浮，眼前景物飞速流转，待视线再度清晰时，已不在那墨香清冽的书房，而是站在了一片无边的云海之上。

脚下是翻涌蒸腾的云气，宛如无边的白色绒毯，又似静谧而壮阔的海洋。远处，落日熔金，将层层云霭染成瑰丽的橙红，霞光万道，壮美得令人心魂震撼。高空的风猎猎吹拂着她的衣裙与发丝，带来沁人的清冽，却奇异地不觉寒冷——想来是苍夜灵力护持的缘故。

她试探着轻轻挪动一步，足下云絮看似绵软，落脚处却传来坚实的触感。垂眸望去，透过偶尔稀疏的云隙，可见下方山河如画，阡陌纵横，城镇村落微小如棋盘上的格子。

“啊……”她情不自禁地低呼一声。所有杂念——那三年的寿限、繁复的心法、与东离的纠葛、乃至对身边这头狼的固有恐惧——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浩瀚景象冲刷得无影无踪。心中只剩下纯粹的、几乎满溢的惊叹与欢喜。

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感受天风从指缝间流过，仿佛自己也化作了天地间一缕自由的风。

“飞翔的感觉……真好。”她喃喃自语，眼角不自觉湿润。

苍夜的手臂稳稳护在她身侧，带来毋庸置疑的安全感。他玄色的衣袍在云端风中纹丝不动，唯有几缕发丝与衣带在身后飞扬。他静默注视着她，看着她从最初的惊愕，到此刻的全然放松、乃至眉眼间流露的痴迷。她眼底映着云霞金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心中可欢喜？”他低沉的声音在风中依然清晰。

青绵用力点头，转脸看他，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欢喜！多谢尊上！”

她又望向无垠云海，看着流云在风中变幻形态，飞鸟在脚下盘旋。忽然，她注意到极远处有一片云彩，形状隐约像一头昂首长啸的巨狼。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身姿挺拔的苍夜，忍不住抿唇偷笑。

“笑什么？”他并未回头，却似有所觉。

“没……没什么。”青绵慌忙收敛笑意，指向另一边，“尊上快看，那片云像不像一匹奔腾的野马？”

“不像，”苍夜语气淡然，“我看它倒像一只绵羊。”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野马”形态的云朵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揉捏，马首收缩，身躯变得圆润，转眼间便化作一只憨态可掬的绵羊，惟妙惟肖。

青绵正待惊叹，却见那“绵羊”云团继续变化。云气流转，在绵羊腹部隐隐凝聚出一点温润光晕，仿佛内蕴奇珍。

紧接着，异变突生！

自那“绵羊”身旁，更多云气疯狂汇聚，瞬间勾勒出一头巨大狼形！那云狼姿态矫健，利齿锋芒，作势欲扑，带着原始的野性。

不待青绵惊呼，云狼已扑向绵羊云朵！云气剧烈翻滚、交融……那点温润光晕骤然爆发，如微型的旭日，清辉席卷了狼与羊的云团。

两团云气在这片清辉中彻底融为一体。

这瞬息间的变幻，分明就是千年前那场际遇的缩影:巨狼吞噬了误食神石的绵羊，由此获得无上神力！

青绵看得心神震撼，几乎忘记呼吸。她下意识望向苍夜，他却只是示意她继续看向云海。

融合后的云团缓缓变形，渐渐凝聚成一张模糊却可辨的人脸轮廓。

那眉眼，那弧度……分明是她自己的模样！

青绵彻底怔住，脸颊发烫，心口怦怦直跳。她慌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云中面容，更不敢深思这举动背后的含义。

“怕了？”苍夜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有什么好怕的，绵羊的结局我早已知晓！”

“是么？”苍夜低笑一声，那笑声轻轻刮过她的心尖。

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云海之上，这一步近得让青绵能感受到他衣袍拂动的微澜，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他没有碰她，只是微微俯身，声音压低：“既然知晓结局，此刻又为何不敢看我？”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青绵只觉得被他目光笼罩的肌肤都在发烫。她攥紧袖口，指尖微颤，心跳声大得盖过风声。

“还是说……”他刻意顿了顿，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你怕的并非结局，而是……此刻？”

这句话像箭矢射中她心底的慌乱。她猛地抬眼，坠入他近在咫尺的眼眸。

“我……”唇瓣微启，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苍夜看着她这般模样，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带着珍视般的轻柔。

“小绵羊，”他低唤，声音微哑，“有时候，过程……远比结局，更值得品味。”

青绵心跳漏了一拍，下一秒却猛地清醒。她微微后仰，避开那令人心乱的触碰，声音刻意带上疏离：“是……品尝我的过程吗？尊上莫不是忘了，我终究只是您食谱上的一道菜。”

这话说得直白而煞风景。但她必须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他们之间横亘着最残酷的真相。

苍夜的手悬在半空，眼中的柔和瞬间冻结，只余清明。

“本尊活了太久，久到偶尔也想尝些新鲜。”他撤回手，“但你提醒得对……”

云气在他周身流转，身影显得孤绝。

“食物终究是食物。”

那一刻青绵忽然觉得，这头活了千年的狼，或许比她更害怕沉溺于温存。

“云海看够了，带你去别处走走。”

话音未落，苍夜已揽过青绵的腰。她只觉天旋地转，落入他怀中，清冽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我们……要去哪里？”青绵望着身下掠过的风景，声音带着微颤的兴奋。

苍夜侧头看她，眼底仿佛落进星光：“你想去哪里？”

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想去最热闹的地方！要人多、有笑声、到处都是灯火！”

他唇角微扬，广袖轻拂，流云转向：“好。”

不久，下方景色骤变。寂静山川化作万家灯火，一条流光溢彩的长街在夜色中蜿蜒……

苍夜带她落在街角暗处。青绵迫不及待上前两步，望着熙攘人群，眼中满是惊叹。

蒸腾的热气裹着各种香气扑面而来，刚出笼的包子冒着白汽，糖画摊飘着甜香，炸果子的油锅滋啦作响。吆喝声此起彼伏：“新炒的栗子——”“胭脂水粉，来看看——”

人群拥挤，青绵被人流推着向前，衣袖不小心蹭到旁边大嫂的菜篮，沾上一小片泥渍。那妇人回头嘟囔一句，又挤向前去。

“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集市，这里是京都吗？”青绵快活地在市集中穿梭，从胭脂摊蹦到首饰摊，拿起一支珠花对苍夜晃了晃，又取另一支玉簪比在鬓边。

“这个好看吗？”她笑吟吟转头，眼眸亮如星辰，不等.他回答又举起另一件，“还是这个更衬我？”

“都好看。”他话音未落已取出银钱，将两支发簪一同买下。

“糖人，我要吃糖人！”青绵雀跃地跑到糖人摊前，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糖人间流转，“我要……这只小兔真可爱……不，”她眼神一亮，唇角扬起狡黠的笑，“我想要一匹狼！师傅，你会捏狼吗？”

“会的，会的，”老师傅搓着手，面露难色，“只是姑娘，狼形糖人寓意孤冷，不吉利。不如看看仙鹤，或者金龙，寓意都好……”

“我只要一匹狼。”青绵一字一顿，眼神坚定。

苍夜俯身靠近她耳边，低沉嗓音带着调侃：“就这么喜欢我？”

青绵耳根一热，却强作镇定，侧头低声道：“你吃了我一百九十八世，今天……我也要尝尝你的滋味。”

老师傅手法娴熟，很快捏好了糖狼。青绵接过晶莹剔透的糖狼，对着灯火照了照，转头笑问：“怎么样？像不像尊上？”

“一分都不像。”苍夜扫了一眼，语气倨傲，眼底却有一丝笑意，“本尊的风姿，岂是糖浆能模仿的？”

他话音未落，青绵却举着糖狼递到他唇边。“那……尊上亲自尝尝？”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看看这糖浆，有没有染上一点您的威风？”

苍夜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糖狼，又抬眼看看她明亮的眼睛，一时未动。街市喧嚣，但他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快看，那边的花灯真漂亮，”她忽然拉住他的衣袖，指向不远处亮起的彩灯，不等他回应就拉着他奔向灯海。

指尖相触的刹那，苍夜微微一怔，青绵却浑然不觉，自然地握着他的手，雀跃前行。苍夜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那温度让他一时忘了抽离，任由她拉着穿过人群。

“放——花——灯——诶——许——心愿——”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笑呵呵地守着一个琳琅满目的花灯摊子。见青绵被吸引，立刻抖擞精神，抑扬顿挫地吆喝起来：“莲灯一盏，心愿一枚！放入河中，祈福禳灾！心想事成——姑娘，公子，请盏心愿灯吧！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

“一盏花灯一个心愿？我的心愿可多了。”青绵眨了眨眼，目光转向苍夜，眼中流转着狡黠的光彩。

卖灯老翁哈哈大笑：“无妨无妨！姑娘心愿多，就多请几盏灯！小老儿这儿的莲花灯、如意灯、并蒂灯……样样都能载愿通灵！”

“摊上的灯，”苍夜声音低沉而肯定，“我全要了。”

老翁又惊又喜，忙不迭作揖道谢。

青绵也惊讶地睁大眼睛：“全……全部？这怎么放得完？”

“无妨。”苍夜看向满摊灯火，又凝视她，语气郑重，“你的心愿，都写在这些灯上，我们一盏一盏地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