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谈古今,挥毫泼墨抒真情。笙歌管弦不眠夜,珍馐美味抵金银。
说的正是揽月楼。
揽月楼有天下第一楼的美称,闻名天下,出入者多为达官贵人,富家子弟。
念之自从在长公主寿宴上吃了这揽月楼的点心后,便对其念念不忘,可谓日思夜想。
往日她对其并未在意,遂不曾踏足于此,今日总算有机会见一见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楼了。
此楼位于最为繁华之处,立于春江池畔岸边,待夜幕降临时,岸上楼宇铺面下的灯笼,柔光氤氲,映得窗棂影影绰绰,放眼望去似黄昏未夜,街上人影重重,好不热闹,若立于楼宇之上,一面可赏京城繁华,一面可赏水面风光,当真叫人美不胜收。
念之求了薛芙瑛很久才同意的,但不能夜间到此,且嘱咐必须黄昏时归家,没有见到夜间景色实在可惜。
冬至特地订了二楼靠水一面的雅间,春光水面无限好,微风轻抚荡涟漪。
坐定总算是可以摘下幕篱喘口气了,念之只吃过这里的糕点,菜肴佳酿倒是没有尝过,特地吩咐冬至点了些招牌菜肴。
琳琅满目的菜名看的冬至头晕眼花,价格也是比普通酒楼贵出好些,冬至摸了摸腰间钱袋,成竹在胸吩咐小二儿点菜。
点完菜上楼之时,险些被一毛手毛脚的男子给撞倒,幸好她站稳了,那男子低着头拱手连连致歉,冬至无暇与他计较,嘟囔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待回到雅间时瞬间忘却,对着念之一通描述,“姑娘没见,那食单足有几尺之长”。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描述的绘声绘色的,念之被她逗直笑。
不知道等嫁入陆府后,还能不能如此刻般逍遥,念之想到此处,略微有些失落,若是可以一直不嫁人就好了。
念之忽然想起周卿云曾跟她说过,这揽月楼的店主是名女子,念之当时听了后,对其十分钦佩。
因为女子生来便不比男子可以读书识字,科举入仕,而女子讲究无才便是德,不抛头露面,在家侍奉夫君,孝顺公婆,这些世俗的枷锁在这位女店主身上显得格外刺眼,她不同与世,不随波逐流。
念之没有觉得她出格,反而很敬佩,同时又很心疼,因为她们骨子里是同一种人,只是念之碍于身份地位,家族荣辱不得不收起倔强,曾几何时她也是无拘无束的天真少女,但是宫中冷暖让她认清现实,逃离后,她开始循规蹈矩,随波逐流成为这世俗中的一员。
此刻她不禁感叹,“经营至这般大的酒楼,想来她这一路定然崎岖波折吧!”
冬至刚刚去点菜时,听到有人议论那女店主,她也顺势听了一耳朵,现在刚好告知念之,“小人在楼下听他们说这女店主能经营这样规模的酒楼是因为背后有靠山,说她只是挂名而已,真正的东家另有其人。”
念之不以为意,“即便如此,那这女店主定然是有过人之处,不然这背后的东家怎么会放心交由一名女子打理。”
冬至坐在桌前,双手撑着脸,压根没听进去念之的话,满心满脑都是刚刚食单上的菜,馋的她都要流口水了。
再说这揽月楼果然效率高,冬至前面想着,小二儿后面就送来了,一道道精美菜肴,品相味道都不一般,果然是天下第一。
念之之前觉得宫中的菜肴已是色香味俱佳,今日尝了这揽月楼的才知山外有山。
念之对酒并不感兴趣,可这里有一款名为清风醉的酒实在闻名,秉承着来都来了,那就浅尝一下吧。
待酒足饭饱后,冬至准备付账时才发现,腰间的钱袋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了。
冬至瞬间慌了神,在身上一通翻找,还是没有找到,“姑娘怎么办啊,她们不会以为我们是来吃白食的吧,都怪我太过粗细大意了,我刚刚跟小二点菜的时候还在呢。”
念之未乱阵脚,捕捉重要信息,语气淡然分析道,“点菜时还在,那就有可能是掉在酒楼了,但此处鱼龙混杂,若是被人捡去昧下,抑或是被人给摸了去。”
冬至燃起一线希望,光听前半句了,没理后半句,赶紧将来往之处都搜寻了个遍,还问了小二儿等人,无果而归。
冬至突然想到刚刚撞他的男子,这钱极有可能是被他摸了去。
念之思来想去,“可还记得那人样貌?”
冬至摇头,那人当时把头压得极低,现在想来应该是有意为之,但冬至记得那人有一特点,“他虎口处好像有颗黑痣。”
念之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不能耽误太久,要在黄昏前归家。
现下无法判断钱袋到底如何丢的,即便找到那男子,他若一口咬定不是他,她们也奈何不了。
报官也不成,让父亲兄长知道姑娘家偷偷到揽月楼吃酒,还丢了钱袋,定要挨罚,还要连累嫂嫂。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来想去念之只能自认倒霉,索性直接在身上搜罗一遍,念之平日不习惯带太多首饰,只有腕上的玉镯成色还不错,“以此抵押吧!”
上次去永宁寺害姑娘手受了伤,这次又丢了银钱,冬至十分自责道:“怪我太过粗心,总是给姑娘添乱,小人回去任姑娘责罚。”
念之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冬至,开口安抚道:“不怪你,那人定然是惯犯,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怪我们太过倒霉。”
念之心想,以后还是少出门为好。
柜上之人是名男子,不是店主,可能是位账房先生,那人拿着念之的的镯子反复观摩,最后还是退还给了念之道:“姑娘这镯子并非上乘,不足以抵押。”
这镯子正常酒楼可以吃上两顿还有余下,念之知道这揽月楼比普通酒楼贵,但没想到这么贵。
念之腹诽:黑店!黑店!黑店!再也不来了!
此计行,还有一计,念之回头告诉冬至,“我在这里等你,你即可回去取钱。”
冬至哪能丢下念之,果断道:“还是小人留下,姑娘回家叫人送钱来吧”
账房先生什么世面没见过,瞧着二人像是来吃白食的,若是主子真走了,怎可能还管仆从什么事儿,当即拉着念之的胳膊,“不行,你俩谁都不能走,跟我去见官。”
念之奋力解释,奈何账房先生认定她俩就是来打秋风的,根本不信。
场面变得混乱。
“住手。”
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如神仙下凡救人于水火。
她看起来二十几岁,倒是与她姐姐年纪相仿,十分干练,红衣似火,不媚不妖,声音温柔却又不失威望,“镯子留下,姑娘回去取钱吧”
见次女如此威望,念之猜测次人应该是店主,“店主不怕我们赖账?”
女店主笃定,“不怕!”
念之纳闷道:“为何?”
女店主道:“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姑娘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
念之试探道:“若我真赖账了呢?”
女店主慷慨道:“一顿饭而已,揽月楼还是请得起的,只是姑娘以后都无法在京中下馆子了。”
念之施礼道谢,女店主伸手去扶她的手,念之注意到她的手有些粗糙,还有手上所带的那枚戒指,与她穿着打扮并不匹配,看起来旧旧的,甚至有点破损,应该是她所珍视之物吧。
女店主掩面一笑竟生百媚,“姑娘不必客气,谁都有困难之时,与人方便,日后或许便是与己方便。”
此刻念之承认自己狭隘了,但不得不承她这份情了,“如何称呼店主?”。
“苏揽月。”
念之伸手欲将镯子奉上,岂料镯子还未触及苏揽月,反叫一名男子截了去。
冬至当即护在念之身前,喝道:“你是何人?青天白日,抢人东西,小心将你送官。”
男子把玩玉镯,混不在意道:“官?怕是官不敢判。”
念之与这男子并不相识,听他口气这般狂妄,应该有些来头,“我与公子素不相识,为何抢我东西。”
面对念之,男子显然换了一副面孔,“我瞧曹妹妹的镯子好看,便拿来瞧瞧。”
念之愕然,他认识自己?苏揽月看不下去,打趣道:“今日可是招待不周?魏公子这是要闹事不成?”
苏揽月自然是认识,这位可是这里的常客,风流公子魏子元。
魏子元伸手递给苏揽月一张银票道,“曹妹妹的账我来付,这镯子归我,我便是曹妹妹的债主了。”
苏揽月极有眼色,她只管做生意,贵人们的事情她不管,收了银票便离去。
念之不认识他,此人言语轻薄,明显是在调戏她,账是他主动付的,既然拿了她的镯子便算两清。
念之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索性不理,直接绕开他走。
魏子元见她要走,反应去抓她的胳膊,不料念之直接一巴掌甩在男子脸上。
魏子元捂着脸,委屈极了:“你打我干什么啊,我就想问你是不是改了我的画。”
那日他找到那个叫映心的侍女,她咬定此画是她弄脏,为了免除责罚才作画掩盖,保险起见,魏子元让映心再画一遍,她那里会画,魏子元知道这肯定是另有其人,又让魏子元去查当日映心都接触过什么人,一来二去就锁定了念之。
画?什么画?念之想了半天,想起在长公主府改画之事,这算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念之由此得知此人正是魏子元,没想到被发现这么快,可她明明叮嘱过那侍女的,也罢,一个生人之诺岂能当真。
念之矢口否认,“什么画?我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魏子元意味深长道,“曹妹妹好好想想,梅花上多出的蝴蝶。”
可不就是幅梅花图,念之有些心虚,但若是她咬死不认,他拿她也没办法,于是故作镇定,“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若是公子无事,在下便告辞了。”
魏子元没想到这丫头耍赖还能面不改色,眼看拖不住了,赶紧朝随从使眼色,让他去瞧瞧人来了没。
他最近一直派人盯着曹府动向,今日得知念之要出门赶紧传信给那人,可那人到现在都没来,魏子元觉得被耍了,亏他为了拖住念之还让人偷了她的钱袋,这才拖到现在。
魏子元一时间拿不出证据来,念之趁机会赶紧逃离,二人还未跨出门外,迎面而来一位男子,男子身形修长如竹,一身月白锦袍,袖口纹样与衣袍颜色接近,图样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虽隔着幕篱,但也能瞧出此人五官极好。
念之发觉应是挡到去路,主动谦让。
男子依旧未动,念之意识到不对,掀开幕篱一角,二人视线交错,男子朗目疏眉,眼眸透出的温柔将念之包裹。
此人她好像认识,是谁呢?
念之眼睫缓缓落下,视线也跟着下垂,看到此人腰间所佩之物时,整个人都顿住了,那是一枚玉质鱼符。
此物天下只有一人可以佩戴,代表着身份与权利!
此人虽白龙鱼服,可念之还是一眼便知晓其身份。
不是太子殿下,又能是谁?
他怎会在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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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