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死丫头,惯会躲懒。”
念之二人闻声探头望去,看穿着应该是公主府的侍女,那侍女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被指责的侍女低头不语,看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被骂了。
指责的侍女见她不理自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觉,顿时更来气了,“我现在就去禀告管事,叫她狠狠责罚你。”
那侍女明白她是故意找茬拿不出证据,语气中带了几分理直气壮,“若是你能拿出证据,随你去。”
说完欲转身离开,指责侍女虽然被她的话噎住,但那肯罢休,直接拉住她的胳膊,“你还敢顶嘴。”当即一巴掌落在那侍女脸上,白皙的脸蛋,瞬间染了红晕,留下五道指痕。
那侍女没有任何反抗,眼中只是噙着泪,将手中茶盘移到指责侍女面前,声音低沉道:“公子让我将此画放到他书房,我途径此地,眼中迷了沙,才停下来的,你若是再同我纠缠一会儿,待公子提前回了书房,没瞧见此画,到时候责怪下来,我只能如实告知公子缘由。”
指责侍女恶狠狠道:“巧言令色,你以为将公子抬出来我就怕你了是吗?”
指责侍女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发憷的,耽误了主子的事自然是要挨罚的,挨罚?她看着茶盘上的画轴和一盏茶水,灵机一动道:“知道公子的事情要紧,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那侍女没有多想,转身便要离去,不料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住,直接摔倒在地,茶盘上的东西散落在地。
茶汤撒在了画轴上,那侍女赶紧将水渍擦拭干净,打开看还是被浸透。
指责侍女幸灾乐祸道:“啧啧啧,公子的东西都是上乘佳品,这么好的画被你弄坏了,责罚你都是轻的,你就等着被发卖或者被打死吧!”
侍女跌坐在地,眼中覆满泪水,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沙哑,“是你,明明是你故意将我绊倒。”
指责侍女道:“有什么证据?”
周卿云实在看不下去了,欲上前去教训一番那指责是女,脚步还未移动,念之拉住她劝慰道:“这里毕竟是长公主府,我们是外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卿云觉的念之的话有道理,但是她又实在看不惯,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气鼓鼓道:“若是在我家,这样霸道的刁奴我定要狠狠责罚她。”
那侍女并未离开,蜷缩着身子,哭泣之声落在念之耳朵里,她心软了。
念之走到她身侧,递给她一方手帕,语气温润道:“你既然没有错,那她这样欺负你为什么不还手?”
侍女目光向上攀爬,少女身影立于身前,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下颌棱角分明,绫罗珠翠于身,当是贵不可言的。
那指责侍女说的没错,她很有可能会被发卖或打死,此刻早已心如死灰,顾不得礼数尊卑了,接过手帕,擦拭面上泪水,“还手只会换来更多指责跟刁难,不如遂了她的意,她得了意便不会继续为难。”
底层下人就是这样,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有弱肉强食的之理,既然争不过,不如就顺应天意。
念之俯身捡起画轴,是疏影横斜的梅花,墨色浓淡相宜,透过纸墨,仍有暗香浮动之意,可见功底深厚,此画上佳。
周卿云探头,“可惜了有一处梅花洇色了。”
念之看着画道:“这就是一再忍让的结果。”
侍女没有说话,她起初入公主府时并不起眼,她也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而已,兴许是她性子孤僻,渐渐得越来越多人欺负她了,她总觉与人争是非没什么意思,不如遂了她们的愿,待她们发觉没有意义时,她或许就解脱了。
周卿云看着画突然嗤笑道:“这魏子元何时喜欢摆弄书画了,还是这么高雅的画”
魏子元正是侍女口中的公子,也是长公主的独子,行为放荡不羁,在京城可是以风流闻名的,周卿云虽然与她接触的不多,但要说他喜欢这画,别说是她不信,放到整个京城怕是都会笑掉大牙,这必然是那个想从他这里捞好处的人送的。
周卿云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家公子可能压根不会打开瞧上一眼,放在书房吃灰罢了。”
侍女并没觉得欣喜,他虽然知道她家公子是何性情,可偏偏就是打开瞧了,那她岂不是还会被赶出府或被打色,她既不想流离失所也不是因此丧命,即便她如实告知管事是那指责侍女所为,也不会有好结果,只会觉得是她胡乱攀咬好人。
周卿云觉得她可能是不相信,脑子一转,又出了主意,要是能把这水渍给盖住就好了,“阿念,我记得你是懂些水墨丹青的,对吗?”
念之有种不祥的预感,猜到她想干什么,立马矢口否认道:“不行,擅自改人画作是对作画之人的不敬,你快收起你的鬼点子。”
念之对改人画作又阴影,曾经挨过罚,虽然有人代过,但她仍然记忆犹新。
周卿云央求,“阿念,画是死物,我看这画作难看的很,你就帮忙润笔而已。”
念之扶额,周卿云是真敢说,她哪是润笔,添乱还差不多,她与作画之人功底相差甚远,可耐不住周卿云央求,还有那侍女楚楚可怜的模样,是的,她妥协了。
随侍女至客室,念之思忖片刻,提笔落画,片刻梅花上多了一只蝴蝶,霎时间生机盎然。
周卿云赞叹,“原本看起来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现下变得生动活泼,你果然造诣不浅。”
念之知道话语多含夸大成分,不慎在意,对那侍女道:“你先别高兴太早,此法只可免你一时责罚,若叫人发现定会露馅儿。”
侍女直接跪下叩头致谢,“姑娘之恩,小人没齿难忘,他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念之将其扶起,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嘱咐她日若是被发现,不可说是她之为,全当今日没有见过。
侍女非忘恩负义之人,她必不会出卖恩人。
念之临走时又叮嘱那侍女,若是想要在诺大的公主府生存下去,一定要懂得弱肉强食之理,“你若一直是弱者,早晚会被吃干抹净,若你是强者,那便另当别论了。”
时候不早,出来太久也该回厅堂了。
念之二人刚行至不远处,那侍女竟追了上来,手中拿着一枚玉佩,“姑娘的玉佩掉了。”
周卿云看那玉佩眼熟,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果然是她掉的,伸手接过戴好,“多谢!”
侍女盯着那玉佩道:“我瞧着姑娘的玉佩好像是一对。”
这块玉佩是定娃娃亲的信物,周卿云之前没注意过,以为只是双方交换的信物,父母亲也未曾说过,经此提醒细瞧之下好像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竟还没你眼神好使,你瞧一眼便知,我戴这般久今日才发觉。”
念之觉得奇怪,她时常见周卿云佩戴,细看之下从未觉得会是一对,为何那侍女只见一次反而笃定还有另外一只,再看那侍女看这玉佩眼神怪异,念之疑窦丛生,“你好像对这玉佩很熟悉。”
侍女意识到不妥立马解释道:“小人从小没见过什么好的,小人的父亲母亲便有一对,跟姑娘的有些像,但定然是没姑娘这个好的,姑娘这玉佩,玉质上乘,小人便猜测可能是,便由此一问。”
此话勉强解释得通,念之欲再发问,却被周卿云打断,催促她要快些回去了。
念之没在追问,挪步后又止,转身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恭敬行礼道:“小人映心。”
长公主的席面果然好吃,可惜不能多食用,食多了显得贪吃,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也要讲究吃相,显得端庄的大气,念之面对琳琅满目的美食,早已饥肠辘辘,可还要端着。
此时她竟觉不如宫中宴会好,至少能吃个饱,没人在意,现在若是想多夹两筷子眼前的红烧鲫鱼还要像做贼一样眼观六路。
叫人实在难受,下次嫂嫂哪怕把天给说破了,也不来了!
*
昨日是母亲寿宴,魏子元因为回来太晚,被长公主好一顿数落,大骂他不孝,索性禁了他的足,叫他好好在家中思过。
魏子元坐在书案前唉声叹气,禁足那就是要了他的命呀,思来想去,这都是眼前人之过,若非他叫他问什么陆曹两家是何干系,他也不至于落此境地。
魏子元不满道:“这事都赖你,你得对我负责。”
那男子并未理睬,只顾欣赏眼前那幅梅花图,魏子元不乐意,起身到他身侧,“这画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比我的事儿还重要?”
男子这次开了口,语气不耐道:“自然比你重要。”
魏子元愤愤不平,“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
男子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揭穿他:“我早些日子就让你去问了,也并未催促你,你早晚不去,偏要拖到昨日长公主寿辰才去,如何赖我,你这时日就老实待在府里吧。”
魏子元被他说的一阵心虚,的确不能赖他,因为他是前日去的,只是揽月楼新佳酿实在好喝,贪杯多饮,导致一觉醒来发现已是第二天晚上了,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转移话题,一脸坏笑,“你一个快成亲的人,还想着曹家妹妹呢?”
魏子元人品虽有待商榷,办事过程也不怎么牢靠,但结果却是从未有过差错的,他在京城经常混迹各个酒肆瓦舍,什么人都认识,消息也最为灵通。
男子自觉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我这画才放你这里两天而已,原本应该是恬淡平和,但现在却像你一样聒噪。”
一个死物还能成精了?魏子元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男子眼睛死盯着那只平白多出来的蝴蝶,面无表情,沉声道:“你去问问,是谁动了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