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离开后,病房里那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也随之被带走了些许,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填补着过分的寂静。
引玉的目光落在恢复如初的深蓝色诗集封面上。那里,曾经有一道属于她的、笨拙的痕迹,此刻已被擦拭得无影无踪,仿佛她那一刻的挣扎从未发生。怀瑾的动作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确性”。
她缓缓移动视线,看向那道被关得只剩下细线的窗缝。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扭曲了外面的世界。那道缝隙,与其说是自由的通道,不如说是怀瑾允许她窥探外部的一个象征性出口,尺寸由他精确控制。
他给了她一道缝隙,然后亲自示范了,如何抹去她试图穿过缝隙的痕迹。
一种冰冷的清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漫上心头。她意识到,任何表露在外的、他能轻易察觉并定义为“需要修正”的行为,都是徒劳的。她的反抗,必须更沉默,更彻底,更不容他“擦拭”。
她的右手,那根贴着纱布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柔软的床单上重复着一个动作——不是划痕,而是解开。模拟着解开一个绳结,一个纽扣,一个……束缚。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病房。目光掠过床头柜上他留下的那盘水果,掠过壁灯柔和的轮廓,掠过角落里他摆放整齐的医疗器械。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病房门内侧的那个反锁按钮上。
那是怀瑾每次离开时,都会从外面轻轻锁上的地方。为了她的“安全”。
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绝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骤然在她脑海中闪现。
如果……她能从里面打开它呢?
不是现在。她的身体还不允许她完成如此复杂的动作。但这成为了一个坐标,一个远比在诗集上划下痕迹更清晰、更危险的目标。
她需要力量,哪怕只是多一丝能移动手臂的力量。她需要时机,一个怀瑾短暂离开,无人看护的间隙。
引玉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本被“修正”的诗集,也不再去看那道被施舍的窗缝。她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志,都内敛起来,聚焦于那个唯一的、炽热的念头——
下一次,她留下的,将是他无法轻易抹去的痕迹。
下一次,她要打开的不是一扇窗,而是一道门。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云层似乎薄了一些,透出些许朦胧的天光。病房内,寂静无声,只有一种无形的决心,在寂静中悄然滋长,坚韧如藤蔓,开始缠绕上那冰冷的、名为“安全”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