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并腹中藏剑[金光布袋戏] 第3章 03

[文崔生，战朝人，白日游于湖畔，喜高歌，性旷达，好交友，自称“文”。黄昏卧于草席，醉酒颓丧，畏缩惧人，其友访之，自称“崔”，皆不识也。及深夜，猝起游荡，喜洁衣，恶饮酒，碎崔之酒坛于地，脏声污语辱崔，至天明尚止，柔和曼语，渐闻文之嚅嚅慰语。时人异之，以为“一身多魂之症”也。——《野谈异闻录》]

“一身多魂症……”逍遥游合上书本，陷入沉思。

手一拨，凌乱了书案上各式物件的位置。

“我是病了，还是……？”

…… ……

逍遥游病没病在节不知道，在节只知道自己被挑衅了。

第三次醒来时，睁眼便是一书案微妙不可察的乱象。

第四次醒来时，书案乱得张扬，上面还多了十一罐茶叶。

故意的。

在节默默冷笑。

次日，迎接逍遥游的，是对称漂亮的书案，和十个空空如也排排站的茶叶罐。

浪飘萍斜躺在板凳上，醉意熏然：“逍遥游，新炒的毛峰是出了问题？我溯流而上，见河上茶叶漂流，还有一个茶罐。”

“不，”流畅的琴声滑破一个音，“……只是遭了贼。”

…… ……

又一夜，将被故意弄乱的书案整理顺眼，在节将目光转向书架——

这个耍琴的逍遥游是什么品种的魔鬼啊，居然把整面书架原本整整齐齐的近千本书，每一本都或大或小地动了一动！

三百二十一本倒放，二百七十一本书脊突出，二百六十二本书页或明显或不明显地折起，一百二十二本高矮不一的书籍一列列穿插，将书头坡度流畅的线条粗暴截断。

……别问在节为什么数得这么清楚。

一夜过后，清晨醒来，逍遥游看着赏心悦目的整齐书架，暗红的眼眸微弯，蓦地笑出了声。

“嘶——！”按住肩膀，手臂又酸又疼，仿佛劳动了一夜的疲惫感潮涌而上。

累极。

逍遥游：“……”

罢，睡个回笼觉吧。

…… ……

圆月高悬，夜凉如冰。

白纸胜雪，墨字张狂！

黑白脸谱诡谲森然，繁重戏服绣绿纹金，绒头乌骓鞭血迹扬落。

“半生酆都——无常元帅？”玉千城踏步前逼，剑光鸣啸，“敢在道域肆虐，就让我看看，你这面具底下，藏着的是什么小人面孔！”

无常元帅背身立于水畔，豁身倾冠，单手掏翎划过抖擞弧度。双指松开，雉翎击空，黑白面具瞬然扭向，目射乌光，顶上鲜红绒球随之颤动，黄黑小球簇拥轻抖。静默凶诡，尽显酆都无常异诞之态！

“擦啦啦——！”

“锵！”

兵戈相接。

一方是仙舞剑宗宗主，统领道域数十年之久的神君；一方是近年来行走于道域，汇通四宗绝学的神秘人物无常元帅。

两相试探之下，实力渐逼，杀意交织，四周草石碎裂、河水高掀遮月，战况逐渐胶着！

玉千城：“仙舞—神影指路！”

无常元帅三指轻捻，乌骓鞭横指，青色术力流转，竟是回以星宗术法！

“还不够。”玉千城摇头。

无常元帅已然落入下风。

有呼喊声遥遥传来，是二人打斗动静引来了外人。

“留在这里吧，今日你走脱不得——神沥江海浴千芒！”

玉千城分剑为千，巨大的火色印图盘旋着自脚下生开，剑芒如雨铺天而落！

在节又一次转换视角时，被困在逍遥游体内，气力空乏，内息浅薄似洼，玉千城必杀一招映亮瞳眸。

“！！！”

在节瞬间强制夺取身体控制权，心随意动，将乌骓鞭一分为千，以银黑马鞭划出重重叠叠磅礴剑气，直抵扑面而来的千把剑芒——

“神沥江海浴千芒！”

他借无常元帅之口喝出。

临时复刻而来的剑气将原版碾碎，又势如破竹涌向玉千城，其利之凶其势之大，直将人逼得倒退散步，口呕朱红！

“你——？！”

玉千城心中震惊比他的伤势更深更重：“你分明已经力竭，为何能将我仙舞剑宗的绝学使出这等高度！？”

甚至已经不能称为仙舞剑诀。

身为仙舞剑宗宗主，玉千城浸淫剑道大半生，对自家传承已久的仙舞剑诀烂熟于心，无常元帅虽以马鞭使剑法，但他本能看出，那是被无常元帅临阵完善后威力剧增的仙舞剑式！

在节一心撤退，无意回应玉千城，离开前想起自己“无常元帅”的人设，掌切乌骓鞭于水面迅疾落字，身形消失在水汽中。

玉千城瞬身，停在无常元帅之前站立之地。

“……太快了。”

人声渐近。

“神君，发生了什么事？”

“可要我等抓捕贼子？”

玉千城目光定住，凝眉不语。

众人视线顺着望去，只见河面剑气纵横，流波的水带被生生分割，下陷出嚣狂锋锐的八个字——

尸位素餐，留命伺我！

…… ……

在节找了个隐蔽处，席地而坐。

刚坐下，就对身体失去了大半控制力。

逍遥游舒展手指：“阁下剑法甚佳。”

“略通剑法。”

逍遥游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温雅的声音慢条斯理，被习惯性压低一些，听来又润又沉，每个字都从嗓子眼里含着汪滚珠丝线般似有若无的痒人笑意，是和逍遥游说话时明显不同的风格。若有外人在场，就要被诡谲面具下传出的两种语气吓得出魂。

略、通、剑、法。

逍遥游暗自默念。

玉千城看出来的事情，逍遥游自然也看得出。

被困在身体里时，逍遥游看着对方用自己的手握住乌骓鞭，从生涩到娴熟、从学习到完善，千剑齐发，全在挥起落下之间。

动作的调整，肌肉的收缩，呼吸的轻重，逍遥游同步体会。

“近日来，要谢过阁下替我整理书案和书房。”

在节：“……”

故意把书房弄乱让他整理的谢谢吗？

在节又受到了挑衅。

他骂逍遥游！

“不用说谢。”在节把话挑明，含笑咬字，“就如你主动做戏促成这副局面试探于我，我也胸怀宽广，高风亮节，不记你的救命之恩。”

逍遥游为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言语沉默一瞬，转移话题：“阁下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家中睡觉，又被你吵醒。”

他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啊，一点都不想被大人乱七八糟的纠纷占据睡眠时间！

“看来阁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附在我身上……我会寻找学宗典籍，研究术法，尽快解除你我的状态。”

双方都知道这是权宜之辞，阴阳学宗的琴雅逍遥游会坦荡交付信任，但夜行道域的无常元帅定然心存怀疑暗自戒备。

在节对这种表面太平感到满意：“哎呀，我背井离乡，孤苦伶仃，一个人寄你篱下，也不提什么别的要求，逍遥游，你只要整理好你的书房，端正漂亮，条顺好看，否则我就把你剩下的黄山毛峰一罐罐倒进……”

在节说着，失去了对逍遥游喉咙的控制，再次被完全困在他体内。

“……”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说话。这是逍遥游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与他对话，虽然没有应答，他却能感受到对方还在。

逍遥游打算回去把他的黄山毛峰交给浪飘萍藏好：“我还不知道阁下是谁。”

陌生的声音在逍遥游脑内响起：“我名……”

在节呆住。

逍遥游也愣住。

“……在、节。”

天哇震惊逍遥游一百年，那是一把又甜又脆的小奶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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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