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玲珑领着一大伙人员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明期晴看着跟在玲珑身后的男女老少,神色露出几分迷茫,需要这么多人的吗?
乍一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清歌和闻人笑也震惊了,“干什么啊这是?”。
玲珑行礼回道:“公主府如今缺人手,奴奉令去寻了些做工的。”
明期晴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闻人笑不自觉地皱眉,“从外买的奴仆哪能有宫里教过的用着顺手?”
那伙人听到这句话拱肩缩背,试图降低在三人面前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赶了出去。再过过,京城的天就彻底冷了下来,对于继续当个被卖的商品货物,寻找一处做活的地自然是更好的选择。而且一路行来,偶尔抬头看到的几眼都明晃晃地透露出主人家的贵不可言。
闻人笑话甩出去才发觉自己的不当,明期晴都入府居住有小半月了,奴仆还不够用,宫里定是不上心的,也的确指望不上。
清歌神色凝重,偷看了明期晴一眼,还是跟她们谈笑的神色。
玲珑敛息垂首,闻人笑不是她的主子,她没必要为闻人笑的情绪下跪认错。
“玲珑是极棒的,做事妥帖,我信玲珑。”明期晴温笑着,“好了,这些人就由你来安排,先退下吧。”
玲珑心里暗松口气,行了个礼,带着这一伙人退了下去。
明期晴看着二人又像在枫树上一般,噤声不语,忍不住弯了眉,“好啦,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喜事呢。今日我得了封号,府内又有人手干活,合该庆祝一番。”
闻人笑手腕一抖,纸扇轻展,遮住了他下半张脸,他俏皮地眨眨眼,“庆祝的话,那去醉仙楼,今日我请客。”
清歌也回过神来,打着哈哈,“好呀,我也是沾了光了!”
*
醉仙楼是京城第一酒楼,主打三美:美食、美酒、美人。
闻人笑给明期晴介绍着,“这家酒楼与一般的酒楼可不同,连进去的客人都要有美人,否则就不迎客。至于美人么,”闻人笑拿着纸扇点了点自己,“小爷就很符合。”
清歌翻了个白眼,“搞得谁进不去似的。”
明期晴笑着应和,“是的,我们都是美人。”
这话倒也不是自夸,清歌落拓不羁,闻人笑玉面朝朗,至于她自己,有昭阳那般艳绝之人为姐,又脱下了乞丐样,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三位美人一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撑着脸的掌柜眼睛就亮了起来,忙不迭地赶走小二,自己起身去迎接。“三位主,这边请。”掌柜的手指的方向是楼上。
闻人笑侧过头,纸扇掩嘴,对明期晴解释道:“这是说我们很美的意思。”
胡掌柜也听见了此番话,笑着道:“闻人公子所言即是,三位皆是仙姿人。”
醉仙楼的楼梯也与寻常酒楼不同,是螺旋状。胡掌柜带三人爬了五个圈,最后停在了六楼。明期晴都有些气喘,她匀着呼吸,缓缓道:“若有身体弱些的,还登不上来呢。”
胡掌柜哈哈一笑,“会有人帮忙的,让您累着了,是我的不是,今日送您一壶‘千仙醉’。下次您再来,直接和我说,让您体验病美人如何上来的!”
清歌却道:“你若想来喊我,我给你扛上来。”说完又觉得“扛”不太合适,改口道:“背上来。”
胡掌柜伸出食指摆了摆,“这可不行,对待美人可不能是这种态度。”
还没等清歌请教该是哪种态度时,三人就到了一个包厢前,胡掌柜上前开门,弯腰恭敬道:“地方已到,我先不打扰了。”话落地,人就立马转身。
下次再问好了,清歌没有纠结,落座看起了菜单。
“这么贵啊!”明期晴惊呼,最便宜的竟然都要十两。
清歌笑着道:“刚好宰他一笔。”
闻人笑双手合十拜了拜,求饶道:“两位姐姐手下留情。”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芍药前来送‘千仙醉’。”
“进。”
芍药推门进入,柔荑捧玉壶。
明期晴这才真正理解了“美人”这一卖点意味,脸如芍药娇,身似芍药柔,就连一双手都像玉做的般。
待芍药走出包厢后,明期晴忍不住感叹,“我可算理解了你说的‘从上到下,从里至外,无一不美’的意思了。”就连带路的胡掌柜,都是一副“潇洒引花痴”的模样。
“是啊。”清歌也跟着感慨,“这真是一个享乐的地。”
“这算什么,”闻人笑指了指桌中央的白玉壶,“这才是‘极乐’。”
“极乐”二字掷地有声,闻人笑接着说道:“我们三点的菜还没有这一壶酒贵。”
“什么?”连清歌都忍不住诧异,“这一壶酒要百两?”
明期晴翻看着菜单,手指往一处一点,“最贵的是八十八两啊。”
闻人笑挑眉,故作高深,眼神里全是“快来问我啊”的渴望。
清歌没惯着他,握紧拳头在闻人笑眼前挥了挥,闻人笑这才下了谱,“能买得到的东西撑死只能算贵,物以稀为贵,稀的、买不到的才是真的贵。”
清歌已经拿起了酒壶,准备倒酒。
“诶诶,”闻人笑连忙拦住,“只有酒算什么好滋味,自然要等菜来。
再说,你能空腹喝不怕酒烧,期情能受得住吗?”
明期晴嘴唇已经被自己舔的水亮,闻人笑就算不是闻人家公子,也是个做说书先生的人才。几言几语下来,让她馋的不行。
清歌眼也盯着白玉壶,“那这菜还要何时才能上来?”
无巧不成书。
这时包厢门突然被打开了,笑音传来,“可不赶巧了,菜来了。”
一眼艳光,是昭阳和容与舟。
包厢里三人眼睛顿时发出喜悦的光,闻人笑调侃道:“能让昭阳公主与容大世子给我们送菜,是值得说个三天三夜的幸事。 ”
昭阳佯瞪一眼,“就你贫。”
贫嘴的人向来干活少,闻人笑小嘴在叭叭时,明期晴与清歌已经上前接过了菜。
等到菜放好时,容与舟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期晴,哦不,是永昭公主了。”
一抹翠色在明期晴面前晃啊晃,她像个小猫似的伸手就抓住了,“先生真好!”
手中的翡翠玉佩色阳正浓,莹光流转,堪称极品。
“好啊,你从进门起一直不吭不响的,原来是在这等着我。”昭阳凤目斜瞥,胡侃一通,“那我也不能输了,喏,看看这是什么?”
明期晴惊呼,“耳环!”
昭阳虚空点着明期晴耳垂的方向,“你的耳洞也养好了,可以换喜欢的耳环了。”
“好耶!”
明期晴左看右看,欢喜得很,也瞧不出是什么制的,只觉得是凝灵聚精才能产出的天物。
气氛正好,容与舟也笑意盈盈地闲聊,“好吧,看来还是我送的略差一筹。”
“不差不差!”明期晴连忙把玉佩捧在心口,“我可喜欢了!可喜欢可喜欢了!”
清歌与闻人笑两人面面相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们二人原本是计划着生辰宴时再送礼的。
五人依次落座,闻人笑正准备喊人上来再点几道菜,昭阳又忍不住打趣,“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就是来见见期晴的。倒是你,把银子多花在菜上,不如好好想想送个什么礼。”
闻人笑扬眉一哼,“我已经想到了,绝对会是个大惊喜。”
“那清歌呢?”
清歌与闻人笑对了眼,也开始故作神秘,“保证是个大惊喜!”
千仙醉从壶嘴流出,色比泉清,味霸室香。
明期晴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一壶酒刚好五杯。
清歌直接拿起酒杯往喉咙里灌,然后砸吧砸吧嘴,发现嘴里只有余味的一丝甜,“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容与舟玉手端着杯,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玉衬手还是手衬玉,“老牛吃草,自然是品不出个中滋味的。”
好刻薄啊。
明期晴耳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先生刻薄是先生有理。
清歌磨了磨牙,容与舟自从在虞城教过她们书之后,人也不端着如玉君子的模样了,硬生生变成了一块臭石头!
臭石头如今慢条斯理地品酒,嘴里不时发出感慨,“暖意温润,回甘冷香,不愧是‘千仙醉啊’!”
清歌磨牙声愈发明显,侧头往自己阵营队友看。
好家伙,二丫在学着容与舟那东西一点一点地品,头也不时点点,陶醉得很。
再转头一看,芭蕉叶形的和田青玉盘里的嫩笋尖正被圆润泛红的指尖捏住,然后——闻人笑只嚼一口,待清鲜刚刚充斥舌尖时,便立马抬杯饮一口,灵醇入心。
忘了,这家伙是个常客,贯会享受的主。
清歌恨恨。
磨牙声嚯嚯,昭阳忍不住笑,把自己面前的酒杯递给了清歌,“最后一次机会了哦。”
“公主……”清歌眼泪汪汪,果然世界上还是公主最好了。
闻人笑好一番享受,然后才想起来招呼,“记得吃菜啊,这可都是银子!”
清歌肚子里的千仙醉起了作用,眼里是潋滟水意,“吃!”
“吃!”明期晴冷不丁地出声。
昭阳扶额,完了,这两人已经醉了。
就在这时,容与舟椅子突然往前一挪,拿起了筷子,跟着喊了句,“吃!”
闻人笑眨巴眼,遭了,他第一个带回府的该不会是这个姓容的吧。
清醒的两人面面相觑,昭阳一拍手,直接道:“你带一,我带二。”
重叠的影子在路灯下延长,缩短,又延长,最后被两扇门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