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者 第13章 第 13 章

在为二丫留下那几行泪前，昭阳的想法与虞夫人一样。

不过是个乞丐而已，身前能有多少事？

可流泪了，那就不同了，昭阳顺便查起了二丫。

说来也凑巧，细查河神的时候就刚好查到曾经有那么一位受神罚的人。有个大娘絮絮叨叨的，一股子往外说着话，然后她提到了二丫。

“二丫”其实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也称不上名字，就像草喊小草，树喊大树一样，谁能知道是哪颗草哪颗树。

但昭阳莫名来了兴致，她去外祖父那里生活时学过塞外的画法，不重神韵重形体，再结合京城的画法，几笔下去，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就出现了。

大娘看着，愣了神，嘴里却道：“二丫还活着啊？”

然后这桩往事就被昭阳所了解。

紧接着另一件事也来了，昭阳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传来消息，有明期晴的下落了，并送来了一副画像——与二丫有七分相似。

明期晴就是昭阳胞妹的名字，皇后的孩子怎么可能等到出生时才会起名，昭阳只是想着，二丫还不一定就是她的胞妹呢。如果不是，她也会带二丫回去的，好生养着。

*

虞府内收拾出一处净屋，用来当二丫他们三人的学堂。

屋内有一张大木桌与三对桌椅。大木桌是讲台，三对桌椅则呈正三角形的姿态。

二丫的座位就是最靠近讲台的三角尖，清歌与闻人笑在她后侧。

“……这就要去学堂了吗？”二丫听说有学堂可上，心里其实是雀跃的。一大早就爬起来让春花给她扎个看起来就是好学生的发型。

头发被乖乖地全扎在脑后。

春花拍拍手说：“就这样，先生一往下看就能看到姑娘求知若渴的眼神。”

二丫没去过学堂，这种只存在好人家里能去的地方，她以往自是无缘。前两日里识字学书也都是昭阳在屋里教她，没个学堂的感觉，又在昭阳那得了点识字的趣，便更是向往。

所以今个小学堂落地第一天，到的最早的竟是二丫。

二丫进屋东西张看了一番，属实没有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名堂，直到——

“呀，这上面有我的名字。”二丫很是稀奇地摸着桌子左上角贴的一张长形小纸，‘二丫’两个字清清楚楚的。

写字抄书这个自是讨人厌的，二丫不喜欢，一个字来来回回地写有什么意思呢？写的再好看它也只是那个字，又多不出来别的意思。

我能识得字，写出来的字他人也能认出，那不就行了吗？

昭阳神色严厉，“不行！字要有字样，就像人要有人样。”

二丫又疑惑了，指着自己那团歪歪扭的字说：“可别人一见到它就知道它是字，是字的话那不就是字样吗？”二丫又指了指自己，“我是人，那我怎么样不也是人样吗？”

昭阳眉头不住地跳，美人怒起来也好看，于是二丫捧着脸，喃喃道：“当然，如果能成为您这般人样就更好了。”

昭阳：“……”

自此二丫只需识字并且保证自己写的字能被认出来个大概就行。

所以现在二丫想夸这两个字写的真好看，就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哇，字写得真好看啊！”

她又往身后那两张桌子看去，一张上面有着“清歌”，另外一张则是“闻人笑”，字迹如出一辙的好看。

桌子上的名自然是容与舟写的，瘦硬有神，疏朗得体，是书法大家看了都会称赞的字。

二丫一开始还端坐着，随着时间流逝，还没有人来，便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了，手指跟着“二丫”两个字一笔一划地描。

容与舟过来时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细细的手指虚虚地描，若落在纸上定飘浮无力，若落在人身上估计会引起麻麻的痒。

他轻咳一声，二丫坐直回首，扬起了笑，大声道：“先生好！”

容与舟被这一声“先生”搞得忍俊不禁，眼里也漫上了细碎的笑意，“二丫好！”

‘人要有个人样’，二丫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这句话，能成为容与舟这般人样定是也极好的。

清歌和闻人笑就在容与舟身后不远，自然也是听见二丫那句话。

闻人笑不解，“她怎么这么开心？抄书抄疯了？”

清歌神色恹恹，“疯了好啊，让我也疯了吧。”

完了！

闻人笑两眼一抹黑，仿佛已经看到了三个痴癫的疯子。

*

疯子进度暂停。

因着虞城离京城较远，有自己特殊的文化。容与舟与昭阳一商量，便决定不去搞那些常用书，来看一下地方书。

小学堂如今书架空空，无一本书。

“所以这些，需要我们现在上街去买。”容与舟温和地说出令人大喜的消息。

闻人笑唰的掏出纸扇，带着点俏儿啷当的意味，“那我倒要看看这里的纸扇有何不同。”

清歌也一改焉巴的神色，像即将得到新玩具的孩童，虞城的暗器可是很厉害的。

唯有二丫，觉着自己最期待的学堂梦破了。这份惆怅也就维持了不到一刻，百货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比鱼光珠还要晃眼，二丫一下就被迷了眼。

半个时辰后，掌柜结账处。

“不要。”

“这个也不要。”

算盘在手里这么久了，掌柜的一下都还没拨动。容与舟立在一侧，脸上顶着的是春风般的笑，嘴里突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这一堆都不要。”

闻人笑磨了磨牙，看着被推到一旁的纸扇，忍不住呛声，“姓容的，小爷我自己出钱。”

容与舟声音依旧温柔，“可是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若想买，等午时休息自己再来买。”

二丫排在最后，攥紧了自己手里花花绿绿的话本，她瞅见了清歌拿的《女侠培养手册》、《论匕首的一百零八种用法》以及《如何逼疯伪君子》等等都被压了下来。

那自己手里岂不是也没有希望了。

二丫正准备把书放回原位，掌柜的那里却已经轮到她了。她定了定神，掏出了一本《善良，人生最大的财富！》。

掌柜的见容与舟这次没有开口阻拦，连忙把那本书接了过来，算盘珠终于有了运动的机会。

紧接着二丫又掏出了《生活需要爱》，容与舟没吭声。

《好女孩，慢慢长大吧》、《要养成的50个好习惯》、《你当像鱼，游往你的海》……

清歌和闻人笑都看呆了，二丫原来是这么、这么一股清流！

容与舟看着二丫怀里还有的好些书，直接说道：“不用一本一本拿了，全放上去吧。”

是全买下的意思。

掌柜的手里算盘拨的丁零当啷，突然停滞了一下，他闭眼又睁开，眼前的书还是那几个大字——《霸道公主狠狠爱！》。

银子最重要！

掌柜的算盘又拨了起来，最后得出一个数字，“总共是三千五百文。”

二丫震惊了，“这么贵啊。”

闻人笑鼻子发出一声冷笑，“二丫妹妹，你还是买的太少了，应当狠狠宰他一笔的。”边说边龇牙咧嘴地拿手做刀在背后虚砍着容与舟。

容与舟恍若未闻，又拿出了几个物件让掌柜的一起结算。清歌趁此将拿的骨刺塞了进来，骨刺是用个圆柱形筒子装的，乍一看和笔筒没两样。

“哎呀，容与舟！”闻人笑在受到清歌的眼神示意后，立马就体现了自己为友两肋插刀的仁义，“二丫妹妹这么乖，你不奖励她点东西吗？”

‘快呀！上呀！’

在闻人笑和清歌的挤眉弄眼下，二丫胆战心惊地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容与舟垂下的衣袖，“…先，先生……哥哥。”说着还晃了晃，紧紧按照闻人笑教她的每一步。

“奖励嘛，”容与舟垂首看着二丫还黏在衣袖上的手，“书不用抄了。”

二丫眼睛亮晶晶，真的有奖励！

“你们两个帮他抄。”

二丫开心，“好呀好呀。”

清歌闻言身子一僵，又准备塞进去的圆筒咕噜噜地从桌上滚了下来，滚到了容与舟的脚边。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爆发了！

容与舟弯腰拾起圆筒，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歌，开口却是对掌柜的说：“把她刚刚塞进去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

“啊啊啊！”

清歌和闻人笑癫狂。

容与舟开始了自己作为二丫先生的第一课，“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

今个学堂还是没开起来。

上午四人采购完却发现能放在书架上的寥寥无几，二丫拿的也就前几本是励志小书，后面一大堆竟然都是话本。

容与舟目光不明，过了片刻抬起头，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今天先放假，下午我和公主去买书。”

闻人笑这人败就败在喜形于色，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容与舟又开口了，“明日你们两个需要把罚抄的交上来。”

二丫还忍不住为自己逃过罚抄开心，下一瞬，脸色变得和他们一样苦。

容与舟手里捏着话本，语气淡淡，“二丫的奖励取消，明早也一起交。”

果然清歌他们的评价是对的，容与舟太装模作样了！连先生罚抄书这一点都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