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是虞府家仆,地地道道在虞城长大的,在成为二丫的丫鬟之前,她是虞瑜的外院婢女,整日里干的就是传话的活。虽也学过内院该干的活计,但到底是平日里不上手的,一担内院位,便少了几分周全。
但她勤奋上进,二丫不是个标准的主子,她也不是个标准的内仆,刚好可以一起成长。
二丫从午歇中醒了过来,便看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春花神色兴奋,“姑娘,奴来带你逛逛虞府吧!”
春花觉得二丫中午的狼狈不知措与她不熟悉虞府有很大的关系,既然这样,那就先熟悉熟悉吧!
二丫睡醒昏昏沉沉的,就被春花引着往外走,出了门三两步,春花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随即风风火火跑入室内拿了把伞出来。
就这样,二人撑着一把伞逛起了虞府。
不逛不知道,一逛吓一跳。原来前夜里清歌能顺利找到自己并救下自己并不是件简单事,二丫暗自心惊,并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够报答清歌的。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二丫拖着她这生疼的脚底板慢步挪回房间,屁股还没来得及贴上凳子时,清歌就闯了进来。
一道身影如风般进来,正在关门的春花受到了波及。
“啊!”春花茫然地摔倒在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风,这么大!”
跟二丫一样,是个不聪明的。清歌不耐,开口让春花出去。
春花依声看过来,这才注意到房内多了个人,连忙爬起来,礼还没行完就再次被喊出门,她愣愣点头,一瘸一拐地快速挪出去了。
二丫看着,感觉自己脚底板更疼了,偏偏清歌又戳了她一下,一个不稳当,二丫站在原地身子前后摇晃了几下,脚底板承受了不该有的压力,二丫整个人龇牙咧嘴的。
清歌皱眉,难得关心道:“你怎么了?”莫不是又像上次遇蛇那般,发生了意外?
二丫摆手,“没怎么没怎么。”边说边坐下,把脚悬空,不由得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
要真有什么也不会是这副猫儿撒娇的神情了,清歌放下心来,转头交代正事,“我与公主是来赈灾的你知道吧?这两日我们有事需外出一下,倘如虞府有人来问,你就依实回答。然后——”清歌拿出了一块肉,“这个,明日你给闻人笑,就说让半胡子查查。”
二丫闻言立马下了座,被压得血液不循环的腿脚一瞬受到了针扎的疼,她只深吸口气,接过那块肉,问道:“好的。”她抬起眼,乖乖地抿笑,又重复了句,“好的。”
清歌没由来的感到一份悲伤,这份悲伤自然不是她的。所以清歌想了想,抬起手摸了摸二丫的头,生硬地憋出一句,“做得好的话,你就是功臣,等我们回来会有奖励的。”
这一个抬手,二丫看见了清歌手上绑的布,黑色的,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是,手略过她面前时,有股淡淡的血味。
经过上次迷路事件,二丫对自己的鼻子不是很自信,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喊住了转身要走的清歌,“等一下。”然后跑到了床边,整个人钻了下去,随后拿着一个布袋怕了出来。
清歌被这一连串动作弄得不知所以,只呆在原地看二丫小心翼翼从布袋当中掏出一个瓷瓶——是“金不换”,有着止血定痛,清热解毒的功效。这瓶药还是她告诉二丫是什么东西的。
二丫有些心疼,关于白衣人给她的一切,她都珍藏着,舍不得用,所以开口时不免叮嘱道:“这个药你说了很有用的,给你先用着……省着些用啊。”
清歌就这样手里被塞了瓶药,然后被二丫推出了门。
二丫是真的怕清歌再在她面前呆几秒,她就会忍不住把那瓶药拿回来。
瓶身还有着二丫留下的触感,清歌摩挲着,忍不住笑了一声。她和殿下此行真的是没带什么东西,这瓶药倒真是有个大用处。
*
和清歌一对视那刻,不需多言,闻人笑就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现在来到了内城河神庙——昭阳探查的地方。
闻人笑站在河神庙前,不得不感慨,‘小庙里有大佛’竟然是真的。
庙宇外观与虞城房屋并无二致,可踏过门槛往内看去,便见一尊神像立于中央,辉光照耀了三亩屋。百闻不如一见,闻人笑脑子里为鱼光千般赋色都幻不出它的半分神彩。
神像下三个坐垫皆有人跪于此,闻人笑往里走了两步,伸头探了探,拦住了位正要往外添香的小道士,“今日有见到一个姑娘吗,比外面晚霞还美的姑娘。”
道一一怔,思索片刻回道:“没有。”随后又补充,“公子可以去问问道长,道长是一整天都在神庙内的。”
这个小道士热心的很,都不稍闻人笑再说话,他就去把一个颇具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领了过来。
道成先是对闻人笑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一已经和我说了,今日的确有这么个姑娘。”
与清歌闻人笑的担忧不同,昭阳这边可谓是顺利得很。
她才踏入河神庙,道成就迎了过来。
“河神说,倘若有位美到让人不敢正目的姑娘前来,小道须用一百二十分的敬心招待。”道成欠了欠身,手心向上指着后院的路,“欢迎姑娘。”
道成作为河神的忠心传话人,面对昭阳时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和昭阳猜测的一样,河神是虞府搞的鬼,更确切来说,它背后是虞夫人。
虞夫人一次海上失事,不知飘到哪个海岛上,在那个海岛上,虞夫人见识到了许多种类的鱼,并在脱离海岛回家时,成功地带回了几十种鱼类。
她先是在虞府养着,几十种鱼类最后只堪堪活下了小十种,这些当中又属珠鱼最活跃。虞夫人凭借在岛上所了解学到的一二,成功制成了第一支鱼光棒。虞衡就此被说服了,做了这个违背老祖宗的决定——挖地引河。
这一举动自是引来了城民的不满,虞城自古以来也是靠地吃饭的。但是虞城的地太水了,只能种水米——一种一季作物,一年种那么一次,种出的水米还不够虞城人自己饱腹的。
道成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来当年的故事。
城民拿命护着地,虞衡坐在门前数了一夜的星星,天亮之后,他哑着嗓子对虞夫人说:“要不然……别做了。”
种地都活不了,就凭那挖出的几条河只会更惨。城民一如是地想。
“夫人是个很优秀的女子,她坚持做了这件事情。那天天气不好,是个阴天。城主召开了集会,来的人还不够塞满神庙的。”
在这些百姓面前,虞夫人掏出了她所有的银两,跪下朝百姓发誓,“我是虞府虞夫人,是个商人!做的是不入流的生意,也说不来什么场面话,我就是想告诉大家,今日愿献出自家地的,一亩地二十两银子!”
一亩地的收益几年都难达到一两银子。众人出现了躁动,躁动中出现了第一位上台领钱的人——是个扛着大包小包的壮汉。壮汉家里不过一亩地,他站上台,声音嗡嗡,“老子今天是要走的!这个破他妈**地方一锄头下去就是稀巴烂的土,隔壁大牛一锄头下去都是钱,他在干城给别人种地一年都有个小一两!我这一亩地十年能有个一两吗?本来这破地老子都不打算要了,没想到还能换二十两,值!”
壮汉领着二十两,头也没回地走出了虞城,跟那些想要些银两、背井离乡往外走的人一模一样。
都不要这座城了,哪还顾得上虞城的这片地啊。
台上虞夫人声音依旧响亮,“谁不是在这片地上长大的!可以的话,谁想动这片地啊?只是……”虞夫人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我有孩子了,大夫说已经三个月了,是个好娃。我想和我的娃一直呆着,但我知道,如果虞城依旧这样子,我连陪我的娃长大都难!”
这一句话出来,台下人已经禁不住落泪了。一打眼看去,全是头发花白拐着杖的老年人和一些走不利索的幼儿。他们已经许久未见到自家亲人了,虞城留不住人,偏偏留住了情。
虞夫人哭着喊:“给我五年时间,五年到了,若是河里真没有什么水花,我去买土,挖土,再给各位父老乡亲填一块地出来!”
利在前,情在后。第一批大河顺着阴雨天就这么产生了。
昭阳点点头,眼里不住的赞赏,“虞夫人,当真是英雄!”
不用五年,甚至都不到一年,河里的鱼跃起落下的水都可以浇到岸边的花,越来越多的人献出了地。虞夫人又不安分了,才生产完没多久就跑了。等再次回来时,就是“珠鱼骨,白银钱”的时代。
虞城开始富起来了。
道成继续说着:“就像河一样,鱼多了,水也就没那么清了。”
昭阳抬了抬手,止住了道成即将引出“河神”的话,“这样一个人,本来就该是神。”
道成愕然,反应过来立即下跪,双手奉上一块令牌,一字一句认真道:“河神说,稀囊天地间,总有条河会是虞城的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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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