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喝了,图南问汪檀心要不要去洗洗,出门前汪檀心问要不要带上孟娇娘万一她趁人不在跑了怎么办,被孟娇娘大骂了一声流氓,两人气的默默给对方定罪。
天已经黑透了,繁星点点,山风呜呜,图南和汪檀心出了庙一前一后往坡下走,坡很陡,地面坑坑洼洼,两人借着月光,走的很慢,图南突然停下来转过身问汪檀心:“怕吗,要不要走前面?”
汪檀心疯狂摇头:“荒郊野岭的,走前边我更怕。”
图南又伸出一只胳膊:“需要牵着我吗?”
“要!”
汪檀心紧紧抓着图南的手腕,大动脉传来的心跳缓慢而有力,破洞的短打下透出宽阔的脊背,线条紧实分明的肌肉在腰部以一个柔韧的弧度往下一收,平日里有些苍白的皮肤被月光照出温柔的色泽。
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图南反手抓住汪檀心的手掌,稳稳的撑住了他,他狠狠撞在后背上,脖颈上有一丛灰色洒金的细鸟羽,他闻到了粮仓里晒过太阳的谷子味。
两人走到水洼边,说是水洼洼,其实是个小水潭,潭水清澈,看着有点深,水中既没有蜉蝣生物也没有鱼,水潭边密密麻麻长着一片竹林,干枯的黄叶飘了整个水面。
图南把自己脱的干干净净纵身一跃,潜入水底。汪檀心用手一探,潭水凉的他骨头缝都在疼,心理拒绝但身上的汗黏黏的实在腻人,嘴上抱怨着:“这么冷,跳进去以后不到四十岁就会得类风湿吧!”,边说边脱下厚重的棉衣使劲掸灰,踢掉鞋袜,将袖口和裤腿高高挽起,边洗手脸边嘶哈嘶哈。
看图南一直潜在水里不出来,他有点不放心,丢了好几颗小石子下去。图南浮出一颗头游到汪檀心身边,将那件破旧的短打扔给他:“用这个擦擦澡吧。”
汪檀心接过:“那你穿什么?”
图南在水中使劲搓着身体:“我在南北极长大,现在对于我就像夏天。”
突然汪檀心站起来走到另一边擦洗,脸色很臭,图南以为他少爷病犯了,汪檀心平日烦脏、烦泥、烦油、烦汗,出了汗必定要马上洗一个透彻的热水澡,不然就难受、发脾气、臭脸。
图南安慰他:“明天我去找村民借锅和木桶。”
汪檀心疑惑:“什么?”
“给你烧点热水洗澡,今天太晚了。”图南边说着边平躺着在水面上,还舒服的舒展了一下肩膀。
汪檀心脖子都红了:“不是,你能别这么泡吗?”
图南低头一看,满不在乎:“你个大男人矫情什么,嫌脏就别洗,这条件我上哪找泳裤?”
“谁矫情了?!”汪檀心被歘的点燃,想证明什么一样,站起来脱衣服裤子,就着冰凉的潭水擦澡,“我以前夏天还光着屁股在春光河里游泳呢!”
图南看着一点就炸的汪檀心像看个神经病。
汪檀心擦完澡,身上总算舒服了很多,除了快被山风吹成了傻逼,其他没什么不痛快的,图南也泡舒坦了,哗啦一声起来,如同抖羽毛一般将水珠甩干了大半,汪檀心不住的往图南身上瞟,体态匀称,宽肩窄腰,虽瘦却不乏力量感,然后再看看自己,干巴柴,肌肉绵软,没得比。
两人穿好了衣服往回走,孟娇娘一瘸一拐的从坡上下来,正打了个照面,她看见图南就生气:“我来洗澡!”,图南转过身将路让给她。
汪檀心晚上吃的少,此刻饿的头晕眼花,拉着图南的胳膊气喘吁吁,图南会意,一把拖过他的手,孟娇娘看着咯咯咯的笑。
汪檀心没好气:“你打鸣啊!”。
孟娇娘不看他,看图南,不怀好意:“嗨呀,说不定和上次一样。”
汪檀心问图南:“她说什么?”
图南牵着他继续走:“不知道,脑子被我打坏了吧。”
走到一半,耳中传来孟娇娘的歌声,娇俏甜美。
“升平早奏,韶华好
行乐何妨
愿此生
终老温柔
白云不羡仙乡”
走到庙门口,土行孙朝图南喵喵交了两声,尾巴朝后门点了点,图南会意,汪檀心本打算跟着结果被一个眼神盯了回去,才迈进一只脚,图南叫他过来并招了招手,汪檀心腹诽,我是狗吗?他从裤兜中掏出伏羲琴弦,扯开汪檀心的衣服,将琴弦系在汪檀心的脖子上,妥贴后塞进衣服里并将外套拉链拉好后,才又叫汪檀心回去。
一人一猫走到庙后,地上堆着一条断了气的大獾,两条又粗又长的菜花蛇。
图南问他:“哪来的,干不干净?”
土行孙:“喵喵。(獾是他的,蛇是咱俩的。)”
图南又问:“獾哪来的?”
土行孙面不改色:“喵~喵?(逮的,吃不吃?)”
图南蹲下来,将三个动物尸体剥了皮,又将狗的尾部和头部丢弃,化指成爪将肉撕成小块串成串,又找了两根长树枝将蛇穿好。土行孙卷来一堆干净柴火放在地上,图南在柴火上摆了块大石头,尖尖的指甲使劲一擦弹出几颗火星点燃了柴火。
土行孙看着篝火边一溜肉串,瞳孔都圆了。
“喵喵?(怎么个事儿?)”
图南:“知道是狗他就不会吃了。”
土行孙:“喵喵。(我不吃烤蛇。)”
图南:“那你拿到一边去吃,茹毛饮血的别吓死他。”
土行孙:“喵...(你他妈...)”
汪檀心被烤肉的焦香吸引了出来,来到墙根下踢了踢地上的碎皮毛,问图南:“烤的什么呀?”
图南给他递了一串肉块:“兔子。”
想了想马上又说:“黑兔子。”
没有盐没有胡椒面没有鸡精味精也没有香油,味道实在是很差,汪檀心吃的很香,虽然不是亲哥,但有人照顾的感觉实在是很好。
汪檀心吃的嘶哈嘶哈的:“哥,你不吃吗?”
图南掫起一根大木枝,上面穿着的肉条很长:“我吃这个。”
汪檀心问:“这看起来不像兔子。”
图南也不怕烫,用手一片片的撕下吹也不吹直接往嘴里扔:“蛇。有寄生虫,你不能吃。”
汪檀心看了他哥好几眼,有没有寄生虫他都不会吃,又想图南是不是把肉让给了他,自己只能啃点爬行动物,他给他哥递了块肉:“哥,你也吃兔子,我一个人吃不完,既然蛇有寄生虫,你也别吃。”
图南没接肉,眼里有笑意:“见过海蛇吗?最常见的有青环和橙环,长长的,飘在海里像丝带一样特别漂亮,在北极的时候我和汪浩渺经常游到南安普敦的暖流海域捕食他们。”
汪檀心瞪眼:“海蛇不是剧毒吗?我妈居然吃蛇?”
图南三两下吃完了蛇肉,用树枝扒拉着火堆:“我们不怕。”
汪檀心坐到他身边,歪下头来看他:“看来你和我妈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净吃野生动物。”
图南没接话,想起汪浩渺带着他在北极翻天覆地、胡作非为、大杀四方的时候,他感受不出自己日子的好坏,但对于其他生物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日子。
汪檀心吃饱喝足,又被火堆烘烤着,冰凉的身体一点点热起来,他脱下棉衣整齐的叠好放在一边,边问是不是叫孟娇娘来吃一点,图南摆摆手:“她不是活物,不需要吃东西。”
汪檀心顿了顿:“什么叫不是活物?”
图南和他解释:“孟娇娘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灵元极其有限,我早摸过,没心跳没脉搏,死很久了,支撑她的的不是灵元而是混沌,无始宗的都这样。”
汪檀心又问:“这个幻境里的人呢?那个大爷还是有王保长?他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图南思索了一会回答他:“他们是真的,死人。”
图南看汪檀心的汗毛都怕的竖起来了打算丢开手里的肉,又说:“别怕,我和土行孙都在呢,放心吃,我都试过了,能吃。”
汪檀心边吃边说:“幻境里应该一切是假的,但肉是真的,人是真的但人又是死的,真实的壳子外面套了一层幻境吗?如果是孟娇娘做的幻境,以她对我们的仇恨程度,怎么不让村民摁死我们?”
“她进了幻境后被我和土行孙操控折磨,力量消减了不少。”图南慢慢回她,“我收了她的法器,她出不去也毁不掉这里,加上土行孙一直盯着她也没机会。”
汪檀心看着月亮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活的、死的、又活又死的已经给他磨的麻木,恐惧的情绪只会让他意志消沉,他总是在想如果图南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汪浩渺有没有想尽一切办法救他,想着想着就容易想出山路十八弯,如果盘古的力量真的那么强大,他...可以利用吗?真的会像图南说的那样来一场人体烟花吗?如果图南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愿意被献祭吗?想到最后,汪檀心在火堆边枕着一块石头蜷缩着睡着了,土行孙跳出来,尾巴上卷着一团灰扑扑的被子,啪一下甩到汪檀心身上,靠着汪檀心的肚子用爪子轻轻洗脸。
孟娇娘回到庙中找了块脏兮兮的蒲团坐在上面,冰封住的伤口不再流血,却无时无刻不在疼痛,她撑开十指梳了梳头,抓下来两大团头发,随即不在意的丢在一边,靠着墙看门外。
图南走进来坐下,见她正在撕下裙边给自己包扎,青白的脸上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嘴角裂到颧骨,皮肉翻着,鲜血氧化成了黑色,像恐怖电影里的小丑扯着狰狞的笑容。图南见她不瞧过来脸上也没什么反应,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银牌,拿在月光下仔细的看,银牌上有斑驳看上去很有年头,刀功粗糙,正面刻着祥云花纹和“弘治”,反面刻着一朵重瓣莲花,莲花下刻着一个小小的“刘”字。
孟娇娘的眼神在银牌上停留了很久,图南见她迟迟不开口不说话,将银牌掷在她面前后出了门,孟娇娘捏着银牌,看了又看,指尖用力到发白,最后嗤笑一声使劲扔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