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吃。”云卿微微一笑。他长得清冷,一笑起来如冰雪消融。李长庚从这个笑容里,依稀看到当年那个像小姑娘一样的孩子。
“那走吧,这家羊肉馆是京城最好吃的馆子,别看没有那些酒楼气派,味道却是一流。”李长庚带头进去,小二立刻迎了上来,看看他们地服饰,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请到了二楼雅间。
李长庚点了几个招牌菜,问道:“今日你怎么在薛家门前,还盯了他们半个时辰?”
云卿已经猜到他刚才叫住自己的原因,后悔自己表现得太明显,面上却是皱了皱眉,“我听父亲说了薛家的事,今日出门,看到他们一家竟然被放了出来,有些好奇,就跟着看看。李大哥,为什么薛家人会被放出来?”
李长庚面色一沉,只是三天,他们就把人放了,这里面没有猫腻他都不信。如今面对云卿的询问,他竟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周观海见状开口道:“孟公子,这件事是指挥使亲自办的,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哦?那就是说,薛家是无辜的?”云卿一脸单纯。
无辜?这话连周观海也不敢说。气氛一之间有些尴尬。
“这……”周观海咽了咽唾沫,笑着说:“现在既然大人判了,那就……”
“哼,什么判了。”李长庚突然怒道:“那薛家无不无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笑我还以为靖安卫是一片净土。”
“大人!”周观海吓了一跳,急忙朝四周看了看,说道:“大人小声点,若是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这要是传到上头去,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长庚冷哼一声,“听到又怎么样,大不了不做官就是。这官当得憋屈,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我还守着这乌纱帽做甚!”
“大人。” 周观海一头冷汗,急得直跺脚。他知道李长庚为人刚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可这京城官场,向来是暗流涌动、错综复杂,哪能由着性子来。他低声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您可千万冷静些。您为官清廉,一心为民,咱们底下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这薛家的案子,背后说不定有大势力撑腰,这不是咱们能碰的。”
李长庚握紧了拳头,沉默良久。他何尝不知周观海说的在理,可心中那股正义之火,烧得他实在难受。
云卿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李长庚和那些权贵差不多,不会把任命放在眼里,但现在看来,他却是一个难得正直之人。
他想了想说道:“李大哥,别生气,都是我不好,不该问这么多。”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李长庚舒了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容,“好了,今天不提这个。最近你祖母身体如何?”
“她前段时间生了病,最近已经好了,我看她还拿着枪练呢。”
“那就好。” 李长庚微微一笑,“父亲说她那把枪,当年打遍敌军无对手,没想到现在还能拿得动。”
“可不是。” 周观海也来了兴致,“就连我都听说过,孟老夫人的枪法,当年可是一绝。”
云卿笑了笑:“祖母说,人活着就得有点精气神,这舞枪弄棒的习惯,她可丢不掉。”
“那便好。最近我去看看她。”
三人说笑着,李长庚和周观海说了一些京城中的好去处,伙计端来新菜,炙羊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食指大动。
李长庚招呼着:“来,尝尝这道招牌烤羊排,外焦里嫩,很是不错。”
云卿尝了尝,果然香气四溢,眼睛亮了亮,赞道:“确实好吃,以前还真没尝过这么美味的烤羊排。”
周观海也笑着夹了一块,说道:“这酒楼的手艺在京城可是一绝,你刚回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尝遍京城美食。”
“好,那以后我就要多打扰李大哥了。”云卿笑着说。
周观海忙说:“大人息怒,这些人什么都不懂,都是乱说的。”
云卿看看他,也说道:“是啊,李大哥,不必在意这些闲话,事情已经定局,就随他们去吧。”
李长庚更生气了,但隐忍不发,心里却有些想法。他不管薛家背后是谁,他一定查个清清楚楚。
云卿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喝了一口茶。
三人酒足饭饱从馆子里出来,在门口告辞。云卿回头朝薛家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冷笑,就让他们高兴两天吧。
没多少时间了。
薛家的红漆大门一开,薛怀昌就穿着新做的锦袍站在门口,双手抱拳举得老高,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嚷嚷:“各位街坊邻里!我们薛家清清白白,早前那事就是有人故意栽赃!如今官府已经查明,希望大家不要!”
他嗓门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脸上笑出满脸褶子,故意在表明他们的无辜。
旁边的管家也跟着搭腔:“我们薛家在京城多少年了,哪能被那些瞎话冤枉?以后谁再乱嚼舌根,可得小心点!”
周围人窃窃私语,但见人家一点事也没有,也不敢说什么,甚至有人在人群中大声恭喜他们。薛怀昌让人抬出了一筐铜板,开始向人群撒铜版,人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了起来,几个小乞丐也挤进人群中抢着,抢到铜板的全都说着吉利话。
也有人叫嚷着被踩掉了鞋子。
对他们来说,柳家人是谁?就算他们死了,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只又眼前的铜板才是真的。
薛怀昌得意地笑笑,转身回了院子,那朱漆的大门关上了。
一回到正厅,便嚷嚷着:“去把地窖里的的好酒都搬出来,再去樊楼定一桌酒席,今晚全家好好吃一顿!”
女眷们已经回了各自的院子,正在梳洗换衣,厨房的炉子上不断地烧着水。
薛怀昌走进薛仁的房间,他还趴在床上鬼哭狼嚎,一个大夫正在给他瞧伤。
“仁儿怎么样了?”薛怀昌问。
大夫回答:“公子都是皮外伤,只要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薛怀昌捋了捋胡子,松了一口气。
“爹,我都说了一定会没事的,不过,那个靖安卫的李长庚,实在是可恶至极!啊!你轻点!”薛仁惨叫一声。
大夫连连道歉,动作更轻了一些。
“靖安卫也是为朝廷办事,不可这么说。”在大夫面前,薛怀昌一本正经。
薛仁骂骂咧咧了两句,也不再多说什么。等到大夫一走,他立刻原形毕露,“爹,有没有办法弄这个李长庚?”
“你就先养好了伤再说,那李长庚也不是吃素的。”薛怀昌谆谆教导,“如今我们最大的麻烦还是那个绑匪,若是找不到那人,也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来?”
“现在靖安卫、大理寺不都在找他吗?肯定能把这小子给找到。对了,爹,我们还可以悬赏啊。我见过那人的样子,找人画出来,悬赏一万两,只要有人见过他,肯定能找到他。”薛仁说。
“这是个好主意。我马上去办。”薛怀昌说着,立刻朝外就走。
“爹,”薛仁叫住他,“咱家栽了这么大跟头,我可不甘心,过几日等我好了,我们办个宴会,让那些看我们笑话的人看看,到底谁是笑话?”
“这……仁儿,最近我们还是低调一些,万一惹来了别人的关注就不好了。”
“低调?那别人怕是还以为我们真有什么问题。再说,就算是高调又怎么样,靖安卫都把我们放了,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薛怀昌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那就等你好了,再来安排。”
“行。”薛仁趴在床上,一想到李长庚就暗恨。他一定要报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