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薛家人被释放了。
这一消息瞬间在京城炸开了锅。民间议论纷纷,朝堂上也多有讨论。然而靖安卫指挥使赵崇却带着供词和证据,明明白白地表示,薛家人与柳家人的死毫无关联,之前种种指控皆是子虚乌有,一切皆是有人眼红薛家的万贯家财,蓄意炮制谣言,妄图陷害他们。
孟奎山得知这一结果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刚端起的茶盏“啪嗒”一声掉落,碎瓷片溅了一地。他难以置信,虽然没有审问薛家人,但是按照李长庚地说法,以及对这件事的直观感受,薛家人与柳家人的死,脱不了干系。
原本,他还真的相信靖安卫一定会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还信誓旦旦地向儿子说,薛家人如果犯了法,一定会受到惩处,现在这个结果却像是一个巴掌甩到了自己脸上,打得他生疼。
他虽然在靖安卫力不出挑,但也并不是尸位素餐,做事情也是勤勤恳恳,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他立刻离开公署,去见赵崇,开门见山地问道:“赵指挥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可都不是这样,薛家怎会如此轻易地被判定无罪释放?”
赵崇神色平静,微微抬眸,目光扫过孟奎山,不紧不慢地说道:“奎山,你知道靖安卫一向是以证据说话,经过这几日深入调查,我们发现之前的线索多有误导,柳家人的确是被土匪所杀,这并没有疑点,薛家是无辜的。那柳婉娘也是意外去世,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如今证据确凿,案子便如此了结。”
孟奎山眉头紧拧,语气急切:“指挥使,可这案子太过蹊跷,那薛仁……”
赵崇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冷声说道:“奎山,你是在质疑靖安卫的能力吗?”
“属下不敢。”孟奎山意识到了什么。他虽不算聪明,但在官场混迹多年,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这里面,要么薛家是无辜的,要么就是……有更深的水。
“好了,奎山,这件事已经结束,我也已经禀报了陛下,他也通过了,你就别再纠结于此,那绑匪的事情,还得你多操心。”
孟奎山心中不甘,却也无计可施,施了一礼,“是。”
看到薛家人欢欢喜喜地回到府邸之中,云卿站在人群中,露出了一抹冷笑。他原本以为,如果官府能够查清楚薛家的罪行,那他就不必亲自动手,还能让薛家人的罪行公布天下,如今看来,这朝廷比他想象的还要腐烂不堪。
不过,这也从侧面正面了这件事的背后的确有幕后黑手。而他之前之所以不一口气问出来,就是要用刺激一下幕后之人。
抓老鼠的时候,逗弄一下不是比较有趣吗?
这次证明,这个人大有来头。而且,父亲说过,靖安卫不会听任何人的调遣,但这次却如此轻易放了薛仁,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幕后之人,很可能和皇室有所牵连。
皇室吗?
他微微眯了眯眼,转身离去。
当他走道街头时,看到两个小乞丐迎面走了过来。那小乞丐他认识,是帮他贴供状的乞丐之一。不管在哪里遇到乞丐,他都会施舍些铜板,因为他们让他想起来小时候的那些同伴。而且,他们也是打听消息的好手。
在京成立,他目前没有自己的人手,只能从一些江湖掮客里面购买消息,实在是不便。他需要建立自己的情报网,乞丐是人选之一。
他们不受重视,打听一些市井上的消息比较方便,而更方便的,其实是传播消息。他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有人从身后靠近他,他一转身,就看到两个靖安卫站在他身后。一个相貌英俊,身材颀长,一个身材敦实,长着络腮胡子。
“你们,有事?”云卿警惕地看着他们。
那两人顿了顿。相貌英俊的男子上前,沉声说道:“靖安卫李长庚。”
他身后的周观海手按刀柄,目光警惕。
云卿眉梢微动,继而惊喜道:“你是李长庚?”
李长庚一愣,上下打量云卿,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微一皱眉,“你是?”
云卿微微一笑,“我的父亲是孟奎山。”
李长庚顿了一下,眼中掠过光亮,“你是长卿?”
“是云卿。”云卿含笑道。
李长庚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云卿,突然一拍他的肩膀,“你回来了,不错,不错。”
也不知他说的不错,究竟是什么不错。一说完,他就略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在这里?走走,我带你去吃饭去。”
说着,带着他就要往前走。
周观海急忙跟上去,“大人,这里……”
李长庚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说:“不必盯着了,也快中午了,走吧,一起去吃饭。”
“好咧。”周观海也大大咧咧,看着云卿笑道:“大人,您还没有给我介绍呢。”
“哦,这个就是孟大人的长子,长……云卿,云卿,这是周观海,也是靖安卫。”
“周大哥好。”云卿抱拳。
“孟公子客气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直接说。”周观海立刻回礼。
一路上,李长庚都在询问他这些年的遭遇,得知有人救了他,还教了他功夫,不由感叹,幸好幸好,若不是碰到了好人,他这辈子可能就见不到他了。他入职时间虽不长,但也见过不少人间惨剧。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这世间是历来如此,还是有什么错了。
但他想不明白。
他虽然自小锦衣玉食,但父母教导他要爱护百姓,因为百姓才是一个王朝的根基,但是等他走出家门之后,却发现,这世上的人大多并不把百姓放在眼里。他看见权贵骑马在街上横冲直撞,撞翻了卖菜老翁的竹筐,菜蔬滚落一地,权贵却用鞭子抽老翁,只把他打得连连惨叫,他们却以此为乐。
又见过官吏在城门口收税,强迫妇人摘下头上的银簪抵税,妇人怀中的孩子吓得大哭,官吏却嫌烦,将妇人推搡在地,妇人篮子中的鸡蛋碎了一地。她大哭,这是她一家人攒了好几个月的鸡蛋,只为了还一点银钱,给婆母治病。
他这才明白,书本里说的 “爱民如子”,在权贵官员眼中不过是虚词。哪怕是最小的吏,也能随意欺负百姓。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的所能帮助他们。
李长庚一路带着云卿到了一家羊肉馆前,问道:“云卿吃羊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