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的掌柜很贴心,在看见房间里有两个人后,便准备了两身衣衫。
齐怀赟沐浴更衣完了便上床睡了,屋内炉火烧的很旺,齐怀赟却依旧将被子抱得很紧。
李攸只换了衣服在屋子里等了会儿,大概半个时辰后瑄王府便来了人。
来人李攸不认识,好在原本睡着的齐怀赟这时睁开了眼,他揉着头坐了起来,似是很难受的样子,强撑着身子说这是府里的侍卫。
李攸稍作犹豫后,交代侍卫务必找个大夫好好给瑄王看看,这才放心离开。
待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齐怀赟从床上起身,侍卫带了厚重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
齐怀赟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然而除此之外却不如李攸在是那般柔弱,就在他站定的同时,窗外传来异响。
竟是凌琸。
侍卫见此退出到门外守着。
凌琸这会儿已经换了身衣衫,袖口处能看见缠着的绷带,齐怀赟看了一眼问:“没事吧?”
凌琸意会,动了动手腕:“劳王爷挂心,都是小伤,无碍。”
齐怀赟“嗯”了一声,接着问:“情况怎么样?”
凌琸:“除去几个死了的,其余的人都已经在地牢了。李将军下手真狠,有个脖子断了半根,真……”
“惨”字还没说完,齐怀赟倪了他一眼:“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要考虑对方有没有全尸?若是那般仁慈,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这倒也是。
“走吧。”
齐怀赟整理好衣衫正要出门,凌琸犹豫道:“王爷,您真的考虑好了?若是将军知道咱们的人在里头搅浑水……”
青天白日,连三岁小童都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动手做坏事,除非有逼不得已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是齐怀赟给的。
齐怀赟看着桌子上李攸留下的朝服:“李琮要杀李攸,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吗?”
“兵符如今在李攸手里,若李攸死了,以当今陛下的猜忌,兵符绝对不会交给李琮,那李琮这样自断臂膀的行为你觉得是为了什么?李攸是李琮的养子,自小便养在身边,如此这般都能走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各种缘由,我实在是好奇极了。”
*
侯府里张灯结彩,大抵是年末了,挂了很多红灯笼,往年年节的时候李攸都不曾回来,不知道原来侯府也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估计满侯府,就只有李攸的院子冷清了。
哦,也不冷清,李攸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坐在桌边玩手指的乌俫。
乌俫坐在了桌边不知等了多久。
“几天不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李攸将门关上,就听乌俫抱怨道:“连杯热茶都没有,你又跑哪去了,找了你半天。”
热茶自是没有,冷水也得自己打。
李攸道:“晚饭过后一并出趟门。”
乌俫对于李攸这种只让他干活这件事很是不满,但也只是撇了撇嘴道:“这次回来,信武侯怎的也不过问你行动?看你每天跑动跑西,要是我,早就把你吊起来审问了。”
“他不会问。”李攸嗤笑,“他巴不得我出门。”
若无大事无需去前厅一同用饭,一家人各有各的忙,只有李觅会到李攸这里一起。
可是今日过了时辰也没瞧见人,待李攸去问才知道李觅出门了,至今未归。
酉时已过,仍未见李觅的身影,时辰已晚,李攸等待不及便出了门。
入廷尉寺前,乌俫问李攸:“你来廷尉寺做什么?你不会心血来潮为了帮廷尉查案子吧?”
李攸:“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不用上太浪费了。你带路就是。”
乌俫进出廷尉寺多次,引路再好用不过。
廷尉寺守卫森严,尤其是收了三具尸体之后,宁晟肉眼可见地苍老了,额间平添了不少白发。
且不说人心惶恐不安,就崔家每天上门讨说法这事儿,就够宁晟焦头烂额。
如今廷尉寺内灯火通明,只有一处院落灯光昏暗,门口只有两个侍卫站得笔直,仔细看这二人,眼神呆滞,大概魂魄已游离身外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院门之上的牌匾写着四个大字:阿弥陀佛,不用看就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李攸和乌俫进得悄无声息,院落正堂里停着三副棺材。
据说当时崔家为见崔治一面,一众家丁带着崔吴奕冲破了廷尉寺的守卫,一路冲到了这里。
发现自家公子孤零零地躺在个木板上,身上留有不少仵作检查后的痕迹,崔大人见到崔治衣不蔽体,脖子断了一半的惨样,差点一命呜呼。
后崔家连夜定了棺材送了过来,崔治入棺,崔家才勉强稳住。
再后来死的两个则是沾了崔家的光,总不好一个公子待遇特殊,平头百姓就躺板子吧。
之后的两副棺材由廷尉寺出钱,木材自然不如崔治的好。
棺材板没有盖,只在尸体身上盖了白布。
李攸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乌俫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间屋子刺骨的冷,冻得嗅觉都变得麻木,只隐隐能闻到一点腐肉的臭味。
乌俫用力吸了吸,结果只吸了一鼻子的臭味,
他揉着鼻子皱起眉头问李攸:“这是什么玩意。”
李攸没有理会乌俫,掀开盖着崔治的那块白布。
死人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裸露出来的部位也没有多余的伤口,只脖子有个碗大的伤口,其余地方诡异地干净。
李攸扳着崔治的头又看了看伤口处,而后看了看其余两人,伤口大小不一,却能看出来为一种方式所致。
李攸将那粉分别往三具尸体上撒了一点,剩下大半包放回怀里,而后离开了这间阴森的屋子。
乌俫问:“还去哪?”
李攸:“宁晟住哪?”
廷尉寺的守卫比想象中的还要松懈,二人于屋顶瓦片上穿梭竟无一人察觉。
乌俫好奇心达到了顶峰,一路碎碎念问李攸到底想干什么,可不管乌俫怎么问,李攸都沉默不言。
几番之后,乌俫终于放弃不再自讨没趣。
二人最终停在了一处屋舍后头,这里是廷尉宁晟的休憩的房间。
宁晟虽然有自己的府邸,但是廷尉寺忙起来或有旁的事走不开时,他也会住在这里,一如现在,为了躲堵在门口的崔家。
房间里烛火摇晃,宁晟却不在房间,不知去了何处。
李攸落入屋子,在乌俫震惊的目光里,大半包的粉末悉数洒在了宁晟的床榻上。
房间温暖,乌俫终于闻到了其中的味道。
“这玩意你从哪弄的?”乌俫再次震惊。
李攸拍了拍手道:“顺的,你别管。”
屋外隐隐传来脚步声,李攸迅速从后窗翻了出去。
他动作太快,乌俫差点被窗框拍回屋子里,好在人进门之前,二人已经先行离开。
乌俫贴着墙壁,还以为李攸会等屋内人的反应,结果李攸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廷尉寺,乌俫不用在压着声音了,终于可以问出一肚子的疑惑:“不是,你给宁晟下的不会是蓬春散吧?”
“若是蓬春散,你现在应该已经找个坟头蹲同类了。”李攸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方才你不是闻到味道了?”
蓬春散的效力,一如其名,中者立刻蓬勃向上,甭管是人还是乌鸦。
李攸:“据说最近尧都内盛行一种熏香名唤濯雪尘,配方复杂,价值千金。你觉不觉得这濯雪尘的味道,和先前崔治留在地上血里的味道很像。”
濯雪尘便是李攸今日从客栈里顺走的,出处没有和乌俫说,好在乌俫的注意力都被香料配方吸引了去。
“你是说这香有问题?”
“让廷尉试试不就知道了?”李攸不以为意道。
乌俫笑道:“就说你小子平时不声不响,干起坏事来比谁都损,宁晟要是知道可不得撕了你。”
李攸耸耸肩。
“不过话说回来。”乌俫开始变得幸灾乐祸起来,“你倒了一床的香粉,宁晟也不是傻的,必然会发现端倪。先不说彻查,就换一床被褥的事儿,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我还怕他不换。”李攸摆手便往另一个方向去,且在抬步间拦住要跟上来的乌俫,“我还有别的事,你别跟着我,闲着没事就找个坟头上面蹲着去。”
*
廷尉寺内,宁晟刚回到房间就发现了端倪。
好好的被褥上撒了一层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带着香味,挺好闻。
宁晟本就胆子小,反应过来时歪斜着冲出了房间,扯着嗓子大喊:“侍卫侍卫!有刺客!”
十几个侍卫一股脑地钻进了房间,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也没见着别的什么人,最后疑惑地走到宁晟跟前问:“宁大人,您看见刺客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宁晟哪看见刺客,要是真看见刺客,他这会儿已经蹦跳着逃出廷尉寺了。
宁晟指着床铺道:“那那,那边有人给我下毒,快去寻个懂行的,看看这到底是是什么毒,本大人闻了一些味道会不会死!还有没有救!”
侍卫一脸复杂地看向屋内,又看向中气十足的宁晟,虽然他现在看不见床铺上被撒了什么“毒药”,至少他可以确定,那玩意闻几口大抵是无碍的,看看他们家宁大人活蹦乱跳的样子,这嗓门大得都快叫亮半边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