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风动 第29章 当消毒水的气息混着六月栀子花香飘进教室时，我才发现有些思

教育局的复课通知像一道惊雷，在沉寂了将近四个月的班级群里炸开。那是六月第一个周末的傍晚，夕阳的余晖还没完全褪尽，老李的官方通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出现在屏幕上：

「根据市疫情防控指挥部统一部署，全市高一、高二年级将于6月15日（周一）起分批错峰复学。我校高一学年具体安排如下......」

通知后面跟着长达三页的防疫细则，从入校测温到错峰就餐，从每日健康报到应急处置流程，事无巨细。

原本死气沉沉的班级群瞬间沸腾。

「啊啊啊终于！我的快乐回来了！」

「不是吧......我还没睡够啊」

「谁看看我校服还穿得下吗」

「所以体育课还能打球吗？」

「@全体成员作业没写完的抓紧了」

沈寒星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微微发颤。她点开那个置顶的星空头像，发现对方的状态栏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两个字：

「要见了。」

这三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沈寒星把脸埋进枕头里，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忍不住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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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课那天，梧桐中学门口俨然成了防疫演练现场。穿着志愿者马甲的老师在校门两侧拉起警戒线，地上贴着醒目的“一米线”标识。学生们戴着各式各样的口罩，像归巢的雏鸟，既兴奋又生疏地排着队。

“体温正常，下一个！”

“同学口罩戴好！”

“别聚集！按班级通道走！”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混着六月盛开的栀子花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这个特殊夏天的气息。

“寒星！”

沈寒星刚通过测温区，就听见林栀予雀跃的呼喊。她穿着明显小了一号的校服，丸子头比以前更高了些，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过来，却在最后一米紧急刹车，隔着口罩都能看见她笑弯的眼睛。

“我们云昭呢？你看见我们云昭了吗？”她着急地踮脚张望。

顾云昭从不远处走来，校服依旧熨帖平整，只是额前的碎发长了些，衬得那双清冷的眼睛更加深邃。她轻轻拉住差点撞到人的林栀予：“在这里。”

“啊啊啊终于能看见真人了！”林栀予激动得手舞足蹈，又被顾云昭轻轻按住。

沈寒星笑着看她们，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教学楼的方向。

教室还是那个教室，却又处处不同。桌椅被重新排列，每张桌子间隔着一米；黑板报上“疫情防控”四个大字取代了从前的励志标语；窗台的多肉植物在无人照看的几个月里顽强地长成了一片小小的森林。

当她走到靠窗的座位时，呼吸微微一滞。

苏澄影已经坐在那里了。初夏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校服衬衫的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正在整理书本，手指轻轻拂过书页的动作，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隔着浅蓝色的口罩，那双沈寒星在无数个深夜对着屏幕想象过的眼睛，真实地望了过来。睫毛在阳光下变成透明的金色，瞳孔里映着窗外的树影，和她的倒影。

“早。”苏澄影轻声说，声音比网课时更真切，带着熟悉的清冷，却比记忆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早。”沈寒星坐下，书包塞进桌肚时发出熟悉的摩擦声。她能闻到苏澄影身上那股淡淡的书卷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真实得让人眼眶发酸。

老李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环视全班，惯常严肃的目光里难得带着暖意。

“同学们，欢迎回来。”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这四个月，我们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能重新坐在这里，是无数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老师我想死你了！”，是班里最活泼的体育委员。哄笑声中，老李也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行了，知道你们想我——的数学课了。”他幽默地接话，引来更大的笑声。

在这片轻松的氛围里，沈寒星却注意到苏澄影微微紧绷的侧脸。当她顺着目光看去，发现老李的视线正若有所思地掠过苏澄影桌面上那本格外厚重的笔记本。

课间的走廊不复往日的拥挤，大家自觉地保持着距离，却挡不住重逢的喜悦。

“你不知道我在家快憋疯了！”林栀予隔着走廊对沈寒星比划，“我妈天天念叨，我连游戏段位都打上王者了！”

顾云昭站在她身旁，轻轻替她整理好歪掉的衣领：“作业写完了？”

“呃......马上！”林栀予吐吐舌头，又兴奋地转向沈寒星，“对了对了，我和云昭发现学校后墙那家奶茶店还开着！放学一起去？”

在一片喧闹中，沈寒星感觉到袖口被轻轻拽了一下。她转头，看见苏澄影递过来一个小纸包，用熟悉的浅紫色信纸折成方胜的形状。

展开，里面是几颗手工制作的柠檬糖，透明的糖体里嵌着新鲜的柠檬皮。纸上只有一行字：

「网课结束了，但你的晚安，我想继续听。」

沈寒星的耳根瞬间烧起来，她飞快地把糖塞进口袋，指尖碰到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抬起头，正对上苏澄影含笑的眼眸——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笑意，哪怕隔着口罩。

放学时分，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出校门，有的迫不及待地冲向小吃摊，有的三三两两约着去打球，也有的愁眉苦脸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摸底考试。

林栀予果然拉着顾云昭直奔奶茶店，临走前还对沈寒星眨眨眼。沈寒星笑着摇头，转身看见苏澄影站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等她。

她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回走，经过重新热闹起来的小卖部门口，经过飘着油墨香的书店，经过那个曾经共享过一副耳机的街角。

在分别的路口，苏澄影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棉纸精心包裹的小盆栽。翠绿的叶片间，开着几朵洁白的星形小花。

“桔梗？”沈寒星认出这种花。

“嗯。”苏澄影把花递过来，声音轻柔，“这次送出去了。”

沈寒星接过盆栽，指尖碰到苏澄影微凉的指尖。暮色四合，路灯次第亮起，在她们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抱着那盆盛开的桔梗走在回家的路上，沈寒星忽然觉得，这个被迫按下暂停键的春天，就像被小心收纳进时光胶囊的标本。而当我们重新拆开它，才发现那些看似停滞的日子里，所有未曾说出口的想念，早已在暗处悄悄开成了花。

她回头望去，苏澄影还站在路口，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瘦。看见她回头，轻轻挥了挥手。

初夏的风吹过街道，带来栀子花的浓香。沈寒星抱紧怀中的桔梗，心想这个夏天，一定会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