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气弟子比试落幕,演武场歇了两日,第三日便轮到筑基弟子上场。
这日天刚亮,看台上就坐满了人,筑基弟子是各派中坚,门派中大部分弟子都是筑基期,比试往往更见章法。燃羽和阿拂、容清竹也来得早,选了前排的位置,刚坐下就见归一派的弟子簇拥着江月白往外走,他穿了身新洗的白衫,腰间佩剑擦得锃亮,脸上还带着点紧张,路过看台时偷偷往燃羽这边望了眼。
“别慌。”燃羽冲他眨了眨眼,捏了个小小的定神诀往他那边送。江月白只觉眉心一暖,原本乱跳的心绪竟平了大半,脚步也稳了些。
没多久,江阴派的人也到了。凌恒混在弟子里,穿了件蓝色的劲装,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是容清竹前几日给他的伤药。他刚站定就被江成文拍了下后背:“凌恒!今日可得给我争点气,别像去年似的输得难看!”
凌恒撇了撇嘴没应声,目光却越过人群往归一派看台瞟,瞧见容清竹正低头和阿拂说着什么,似乎没关注这边。
筑基初赛分了四组,江月白在甲组,凌恒在丙组。甲组第一场是江月白对落阳派的弟子,那弟子练的是锤法,灵力厚重,一上来就举着两柄铜锤往江月白身上砸。江月白不慌不忙,剑随身走,等对方灵力耗得差不多了,才手腕一翻,剑尖点在对方肩窝,没用力,却足够让对方兵器脱手。
“归一派江月白胜!”
裁判刚喊完,归一派的看台就爆发出一阵喝彩。燃羽笑着往嘴里塞了颗梅子,阿拂也故意跟着拍手:“江月白师兄好厉害呀!”
丙组的凌恒打得却热闹得多。他对阵的是尧光山的女弟子,对方剑招凌厉,招招往要害刺,凌恒被逼得退了两步,索性把短剑一抛,化成七柄剑在半空织成个光笼,将女弟子困在中间。那女弟子咬着牙想破阵,却被剑光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只能收剑认输。
“江阴派凌恒胜!”
凌恒收了剑,还冲尧光山的女弟子拱了拱手,模样倒比江成文顺眼得多。容清竹坐在看台上,见他赢了悄悄松了口气。
初赛比了整整一日,傍晚时结果出来,江月白和凌恒都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了复赛。两人在演武场边碰面时,凌恒还拍了拍江月白的肩:“江兄你今日打得不错哇!复赛咱们说不定能遇上。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呀!”
江月白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凌恒连忙扶住他。
“没事……”江月白咬着牙,只觉丹田处的灵力像沸腾似的翻涌,经脉都跟着发烫。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对阵时灵力运转太快,竟触到了筑基后期的瓶颈。
江月白额角已沁出冷汗,燃羽一个闪身就到了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脉,眉头一蹙:“他要晋阶了。”
归一派的长老闻讯赶来,立刻让人把江月白扶到后山的闭关洞。洞外布了结界,燃羽和阿拂守在洞外,容清竹也拎着药箱赶来,蹲在结界边往里望:“要不要送些凝神丹进去?”
“不用。”燃羽摇了摇头,“他这是水到渠成,丹药反而容易扰了灵力。”
话音刚落,洞顶忽然聚起乌云,雷声滚滚,竟是要历劫了。筑基晋金丹虽不算大劫,但天雷落下时也足够凶险。归一派的弟子都围了过来,许飞云站在最前头,握着剑随时准备接应。
第一道天雷劈下来时,结界晃了晃,洞内传出江月白的闷哼声。燃羽指尖捏了个诀,往结界里送了道灵气,到不是帮他挡雷,是帮他稳住心神。
洞里,江月白盘腿而坐,天雷劈下的瞬间仿佛骨头都被碾碎一般,他想起燃羽方才的眼神,咬着牙挺过三道天雷,借着雷力淬炼经脉,等乌云散去时,丹田处已凝成金丹,灵力比先前浑厚了数倍。
他推开洞门走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见江月白头发虽有些凌乱,燃羽迎上去,递给他块干净帕子:“恭喜啊,江金丹。”
江月白被她逗得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许飞云走过来:“金丹期的比试明日开始,你……”
“我参加。”江月白立刻道,“既然晋了阶,自然要去试试。师兄放心。”
许飞云点了点头:“也好。只是金丹期高手更多,你刚晋阶,灵力不稳量力而行。”
第二日,金丹期的比试如期开始。江月白虽刚晋金丹初期,却因历劫时淬炼了经脉,对阵落阳派的金丹初期弟子时竟赢了个干净利落,剑招比昨日更沉敛,灵力也更绵长。
凌恒在筑基复赛里也走得顺,连着赢了两场,虽在决赛时输给了尧光山一个练了二十年筑基的师姐,拿了第二名,却也足够让江阴派的弟子刮目相看。他领了奖品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到归一派的看台找容清竹,把装着法器的木盒往她面前递:“清竹,你看这个!能不能给它画个聚灵符?”
容清竹接过来,低声道:“我试试。”
金丹后期的初赛更受关注。许飞云是金丹后期,对阵的是尧光山的一个女长老,两人打了三十回合,许飞云以一剑破了对方的剑法,稳稳拿了小组第一。江成文也进了复赛,只是赢得有些勉强,他对阵的是落阳派的弟子,打了五十回合才靠灵力优势逼对方认输,下来时脸色铁青,看许飞云的眼神更怨毒了。
三日后便是金丹决赛,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江月白的对手本该是落阳派的一个金丹初期弟子,谁知裁判念名单时,却念成了“江阴派金丹弟子,江岩”。
这江岩一上场,燃羽霍然站起来 : “不对!江月白是金丹初期,怎么会对阵后期弟子?”
看台上顿时一片哗然。归一派的长老也皱起眉,刚要开口,江阴却端着茶盏淡淡道:“许是弟子誊名单时写错了。既然已经念了,再改反而耽误时间,就让他们比吧,江岩,点到即止。”
江岩是江阴派的老人,原名姓赵,拜入内门后改名为江岩,跟着江阴多年,闻言立刻拱手:“弟子明白。”
江月白握着剑走上演武场,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硬着头皮上。江岩虽说是“点到即止”,出手却毫不留情,灵力裹着剑风往江月白身上压,金丹后期对初期本就有碾压优势,何况江岩还存了要给江成文出气的心思。
江月白拼尽全力去挡,却还是被剑风震得连连后退。最后江岩一掌拍在他胸口,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
“江岩胜!”裁判连忙喊停。
容清竹提着药箱冲上去,给江月白喂了颗止血丹。燃羽扶着他站起来,见他脸色苍白,胸口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眼底的火气直往上冒,努力压着才没放出自己的威压。
许飞云的决赛紧随其后。他对阵江成文,两人本就积怨已深,打起来更是毫不留手。江成文的剑法狠辣,招招往许飞云的破绽刺,许飞云却不慌不忙,剑随身转,像水流似的化解对方的攻势。最后他一剑挑飞江成文的剑,剑尖停在对方颈边:“江师兄,承让。”
江成文脸色涨得通红,甩袖就走,连看都没看许飞云一眼。
颁奖仪式在大殿举行。各门派的掌门坐在上首,弟子们按名次站在殿下。筑基期第一名领了柄上品法剑,第二名的凌恒领了块玉佩;金丹后期第一名的许飞云领了个能储物的玉镯,众门派长老对他又是一番夸奖,而金丹初期第一名的江岩也领了面防御盾牌。
众人都领完奖了,江月白站在角落里,胸口的伤还在疼,脸色白得像纸。燃羽瞧着心里发堵,往前一步站到殿中央,朗声道:“敢问江阴掌门,金丹初期的比试,为何让后期弟子对阵初期?”
这话一出,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江阴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淡淡道:“不过是誊错了名单,燃羽姑娘何必较真?”
“较真?”燃羽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赵岩,“江师兄方才出手时,可没半点‘点到即止’的意思,招招致命,江月白若不是命硬,怕是此刻已经回不来了。江阴派若真光明磊落,何必偷偷换对手?”
江成文立刻跳出来:“你胡说!我们换人干嘛?不过是个刚晋金丹的小子,输了就输了,还想赖账不成?”
“我可没赖账。”燃羽走到江月白身边,扶住他的胳膊,“只是觉得,玄灵大会比的是本事,不是阴谋诡计。江阴派身为第一大派,做出这种事,就不怕被天下修士笑话?”
唐新竹也皱起眉:“确实是誊错名单不对,江阴掌门,这事怕是得给个说法。”上次在落阳派,江阴的说话及行事风格就让他很不喜欢:“江月白是归一派弟子,断不会是他们搞错了,只能是你们故意将江岩加到初期名单中。”
尧光山的人虽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文知年道:“此时确实蹊跷,还望江掌门给个说法。”
东道主都发话了,江阴也不能继续装傻,他脸色沉了沉,盯着燃羽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倒是我疏忽了记错了他的修为。既然如此,这面盾牌就给江月白吧,权当赔罪。”他说着,冲江岩使了个眼色。
江岩不情不愿地把盾牌递过来。燃羽却没接,只看着江月白:“你要吗?”
江月白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坚定:“我不要。等我伤好了,会亲自向江师兄讨教。”
燃羽笑了,转头看向江阴:“听见了?我们不用赔罪,只希望下次大会,江阴派能光明正大地比试。”
江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节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