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 第24章 第 24 章

深秋的晨雾裹着寒意，将江市的老城区笼得朦胧。林悠悠站在“向阳里”小区门口，手里攥着案件卷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昨晚队里开会，针对“邪教组织利用老年活动室传播虚假养生信息”的线索，她和沈青产生了分歧。

“应该先排查活动室周边的商户，很多邪教成员会借商铺做掩护，收集居民信息。”林悠悠当时指着地图上的红色标记，语气坚定。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之前整理的案例，“去年城西的案子，邪教就是通过便利店老板推荐‘健康讲座’，骗了二十多位老人的养老钱，商铺是他们接触居民最直接的渠道。”

可沈青却摇了摇头，调出监控平台的数据界面，屏幕上跳动的IP地址轨迹格外清晰：“根据平台监测，近一周有三个陌生IP频繁访问活动室的WiFi，平均每天连接时长超过4小时，很可能是在远程操控活动室里的设备，或者实时收集讲座现场的信息。先锁定IP使用者，更能精准找到源头，避免打草惊蛇。”

“但商铺排查能更快找到线下接触点！”林悠悠往前凑了凑，指着地图上活动室周边的商铺分布，“你看，这十家商铺涵盖了便利店、水果店、药店，都是老人常去的地方，只要有人跟老人推荐过‘养生讲座’，老板肯定有印象。”

沈青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眉头微蹙：“可IP追踪能直接定位到具体人员，要是先查商铺，万一被邪教成员察觉，他们很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转移窝点。之前‘圣十字会’的案子，就是因为排查时走漏了风声，让主犯跑了半个月才抓到。”

两人各执一词，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老张坐在旁边，看着两人紧绷的侧脸，心里明白这不仅是侦查方向的分歧，更是之前那段尴尬沉默的延续。他清了清嗓子，打了圆场：“不如你们俩组队，分上午下午分别查——上午林队带沈青查商铺，下午沈青带林队查IP，晚上汇总结果，这样两边都不耽误。”

话虽如此，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让他们不得不面对彼此的借口。散会后，林悠悠收拾卷宗时，周晓雨凑过来小声说：“林队，其实青姐就是嘴硬，她昨天还问我你爱吃哪家的豆浆呢。”林悠悠愣了一下，没接话，只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第二天清晨，沈青的车停在小区门口，雾色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林悠悠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咖啡香飘来——副驾储物格里，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无糖豆浆，杯身上印着她常去的那家早餐店的logo。她指尖碰了碰杯壁，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心里微动，却没说话，只是将卷宗放在腿上，目光投向窗外。

沈青发动车子，也没主动开口。仪表盘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握着方向盘的手比平时更用力些。车厢里静得可怕，只有雨刷器偶尔划过玻璃的声响，“唰唰”声像在切割着两人之间沉默的空气。晨雾渐渐散去，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被车轮碾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上午先查商铺，按你说的来。”沈青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目光却没离开前方的路，“我列了个清单，周边十家商铺，重点查最近三个月新开的，还有经常接待老人的。”他从副驾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林悠悠接过清单，纸上的字迹工整，每个商铺的地址、经营范围、营业时间都标注得清晰，甚至在“张记便利店”“李婶水果店”后面画了个小圈，旁边写着“老人光顾频次高”。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右下角写着“附近早餐店：巷口第三家，无糖豆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却只是轻声“嗯”了一声，继续翻看卷宗。

第一家商铺是“张记便利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灰色卫衣，看到警察上门，眼神明显有些闪躲，手里的计算器顿了顿，强装镇定地问：“警官同志，有什么事吗？”

“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最近有没有老人来买东西时，提到‘养生讲座’‘健康课程’之类的？”林悠悠拿出笔记本，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避免让老板产生抵触情绪。她知道，这类商铺老板大多是被邪教成员利用，并非主动参与，过于严肃反而会让他们不敢说实话。

老板挠了挠头，眼神飘向货架上的保健品区，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吧……就是偶尔有老人来买保健品，说是什么‘能治百病’的，我也没多问。”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

沈青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货架。便利店不大，货架分两排，左边是零食饮料，右边是日用品和保健品。他的视线停在一款蓝色包装的“灵芝孢子粉”上，包装上印着“增强免疫力，适用于中老年人群”的字样，右下角还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专属养生指导：138xxxx5678”。

“这个卖得怎么样？进货渠道是哪里？”沈青走过去，拿起那盒保健品，手指碰了碰纸条上的电话号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从刚才的闪躲变成了慌乱，手忙脚乱地解释：“就、就是普通批发商，在批发市场进的货，卖得一般……”他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收银台上。

“普通批发商不会在包装上印‘专属养生指导’的联系方式，而且这个号码，我们平台监测到最近频繁与活动室周边的老人通话。”沈青拿出手机，调出平台监测到的通话记录，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这个号码与十位老人的通话记录，其中三位就住在“向阳里”小区，“这个号码，是不是给你供货的人留的？”

老板的肩膀垮了下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承认：“是、是一个姓王的女人，上个月来的，说只要我帮着推荐这款保健品，每卖出一盒给我提十块钱。她说这是‘健康管理公司’的产品，还说要是有老人问，就推荐他们去活动室听‘养生讲座’，能领免费的体检卡……我真不知道她是搞邪教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合十，“警官同志，我就是想多赚点钱，真没别的意思。”

林悠悠快速记录下老板的话，重点圈出“姓王的女人”“上个月来的”“免费体检卡”这几个信息，抬头看向沈青，眼神里带着一丝认可——如果不是他注意到包装上的联系方式，恐怕还得绕不少弯路。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把姓王的联系方式、进货记录，还有最近一个月购买这款保健品的老人名单都调出来，我们带走。”

老板连忙点头，转身去翻收银台的抽屉，手还在发抖，找了半天才把进货单和名单找出来，递了过去：“都在这儿了，购买的老人我都记了电话，想着后续要是有活动可以通知他们……”

离开便利店时，晨雾已经完全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悠悠将进货单和名单放进卷宗袋，对沈青说：“这个姓王的，很可能就是邪教组织的线下联系人，得尽快查到她的身份信息。”

“我已经让技术组查这个号码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沈青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技术组说，这个号码是用虚假身份办理的，但最近一周有三次在活动室附近的基站信号记录，下午查IP的时候可以重点关注。”

两人继续往前走，下一家是“李婶水果店”。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扎着围裙，手里拿着喷壶给水果喷水，看到他们就笑着迎上来：“警官同志，是来查那个‘养生讲座’的吧？我早就觉得不对劲！”

林悠悠和沈青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老板娘拉着他们走到店门口的长椅旁，压低声音说：“每周三下午，都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来店里买水果，专挑贵的买，还跟来买水果的老人说‘吃这个猕猴桃能排毒，配合活动室的讲座效果更好’。有次我问她是哪个公司的，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还让我别多管闲事。”

沈青拿出手机，翻出监控里拍到的可疑人员照片——这是技术组从活动室周边的监控里截出来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个穿红色外套的女人，扎着马尾，身高大概一米六左右。“是这个人吗？”

老板娘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立刻点头：“对！就是她！上周还跟我说，让我多介绍老人去活动室，说有‘免费体检’，还能领鸡蛋，我没敢答应。我儿子就是警察，跟我说过别随便帮人推荐这些东西，怕有猫腻。”她的语气里带着庆幸，“还好我没听她的，不然真是害了街坊邻居。”

林悠悠将“周三下午”“红衣女人”“免费体检、领鸡蛋”这些信息记在本子上，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抬头时刚好对上沈青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应该是在想这个“红衣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姓王的。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很快移开，像怕被什么烫到一样，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

“下午查IP的时候，可以重点关注周三下午出现在活动室附近的人。”沈青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递了过去，“早上没吃早饭吧？先垫垫。”

林悠悠接过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稍微缓解了刚才的紧张。她看着沈青，他已经转过身，朝着下一家商铺的方向走去，背影比平时更挺拔些，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嗯，先去下一家吧，争取中午前把商铺查完。”

接下来的几家商铺，排查得还算顺利。“向阳药店”的店员提到，上个月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来买过大量的血压计，说要给“社区老人做体检用”，还问过活动室的具体位置；“老王五金店”的老板说，见过红衣女人和戴眼镜的男人一起在活动室门口徘徊，手里拿着一叠传单，像是在商量什么。沈青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偶尔会跟林悠悠确认细节，比如“戴眼镜男人的身高大概多少”“血压计的品牌型号”，可两人之间依旧没有多余的交流，连走路都刻意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线。

中午在路边的小面馆吃饭，面馆很小，只有四张桌子，老板娘是个热情的中年女人，看到他们穿着警服，笑着端上两碗牛肉面：“两位警官慢用，加了你们爱吃的青菜，没放辣。最近老有人来问‘养生讲座’，你们可得好好查查，前几天楼上张奶奶还跟我说想去，我拦着了，总觉得那些人不对劲。”

林悠悠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她看着对面的沈青，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应该是在跟技术组沟通IP追踪的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柔和了些，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想起之前两人一起加班，也是在这样的小面馆，沈青会把她碗里的香菜挑到自己碗里，说“我知道你不爱吃”，还会把牛肉夹给她，说“你最近加班多，得多吃点”。

“技术组说，其中一个IP就在隔壁的3号楼，下午我们可以去排查一下。”沈青放下手机，抬头看向林悠悠，刚好看到她盯着自己碗里的香菜发呆，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把碗往旁边挪了挪，怕她看到香菜会不舒服。

林悠悠回过神，脸颊有些发烫，赶紧低头吃面，假装没看到他的动作。面条的温度透过筷子传来，暖了手心，却没怎么暖到心里。她快速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拿起旁边的卷宗，翻看着上午排查到的信息，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

沈青看她没吃几口，眉头微蹙，却没多问，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她碗里：“多吃点，下午爬楼梯费体力。”说完，他又低下头，快速把自己碗里的香菜挑出来，放在纸巾上，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