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桑雨疏想睁开眼睛,却连眼皮都掀不开。
若不是遇见了玄鸾,她才不会动手,内力也不会强行恢复,泪水因身体不舒服从眼角溢出,桑雨疏感觉她好像靠在谁的怀里。
醇厚清冽的香气袭来,让她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些许。
凝滞的思绪把在场的人想了一遍,那两位云公子厌恶她都来不及,只剩好心的纪姑娘。
“纪姑娘,谢谢你。”
没有回应,桑雨疏稍稍掀起眼皮,一袭白衣,明明就是纪姑娘。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脑袋小幅度地往衣领处挪着:“你人真好。”
哼哼唧唧的动静清晰地钻入耳中,云令扶扯缰绳的动作微顿,他侧目,看向眉心因疼痛紧蹙的桑雨疏,没有选择出声。
快马疾驰,随着一阵颠簸,冰凉的鼻尖划过皮肤,偏偏她不自知,不停地在颈间蹭着。
“纪姑娘,你身上好香。”
“别乱动。”
“令扶,可是出了何事?”
从方才起,纪止尘就注意到他的神色,愈发低沉。
罪魁祸首已经昏睡过去,不再乱动,云令扶轻叹口气:“无事。”
纪止尘不再过问,而他背后的纪听冉,好奇地看向云令扶,不论其他,单看这二人的容貌,倒是有点般配。
*
珠帘晃动,名贵的白玉茶盏摔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
“你说什么?扶公子亲自抱了位姑娘回来,还是那位桑雨疏?”
侍女重新奉上茶盏,给叶沐璇添茶:“都是姑娘离开的早,据他人说,那位桑雨疏紧紧搂住扶公子的脖子不放,旁人都分不开。”
“果然是穷乡僻壤出身的,净学这些勾搭人的勾栏把戏,怪不得秦禾容整日和她呆在一起,都是一样的货色。”
指甲嵌入掌心,叶沐璇平日里白嫩的小脸因愤怒而铁青,还有刚才在猎场,都快要得手了,结果秦禾容被裴亦清救走了。
她心里气不过,甩着衣袖,将桌边还在散着热气的茶盏拨落在地。
“与我抢,她也配?”
与此同时,云令扶的偏院,白云苍梧内。
云熙迟的上衣早已脱去,露出肩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箭尾被折断,但箭尖依旧深入肉里。
“扶公子,一共发现了八具尸体,但其中有一具,生前受过折磨,身上大大小小的箭伤至少有十几处,而且皮肤上玄鸾的纹记也被剜掉。”
烛火炙过的匕首贯进肉里,云熙迟咬紧后牙,闷哼出声:“折磨?”
“我可没有时间做那种事,我数了,就七个,没死在我手下的,可别安在我头上。”
纪止尘抿口茶水,瞧了茶案对面的云令扶一眼,毕竟自家妹妹在云栖遭了杀手,他这做哥哥的,定要来讨个说法。
“稀奇,居然有人在云栖浑水摸鱼。”
箭尖挑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云熙迟冷笑:“附近都有谁经过。”
云卫顿了顿,接着禀报:“先去的是秦禾容与桑雨疏,叶沐璇与其侍女紧随其后,想要对秦禾容下手。”
“叶沐璇?”
指骨轻叩着杯壁,纪止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浅笑:“什么时候叶家都能派杀手进入云栖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云令扶:“令扶,我不知你在谋划什么,但对听冉动手,我可忍不了。”
“咳咳。”
桑雨疏从黑暗里缓缓睁开眼睛,她眨着长睫,视野一片漆黑。
她看不见了。
自从来了云栖,她的内力恢复又抑制,看不见都算上天保佑,但还好,玄鸾的杀手死了。
“纪姑娘,你在吗?”桑雨疏轻声唤出口。
看来没人在。
她伸手,试探性地向床头的几案摸去,可手指刚碰到茶杯,结果一声脆响,茶杯不小心被她撞到地上。
“唔。”
滚烫的茶水溢出,溅到手背上,桑雨疏痛的心神颤了一下,茫然的眸里泛起水雾,好烫。
罢了,不喝就是了。
突然,细碎的动静自外响起,她的神情一怔,睫毛敛下,试探地问道:“纪姑娘?”
但回答她的只有窗户被风吹动,吱呀作响。
没有办法,桑雨疏只好安静地躺了回去,脖颈的伤口已被包扎好,纱布缠的厚厚的。
纪听冉端着汤药,刚跨入院子,却看到一抹银白色的身影迎面而来。
“扶公子,桑姑娘应该还没醒,你找她有事吗?”
*
夜莺的啼叫悠扬,墨色渐渐覆盖天际,几案上的青茶早已凉却,桑雨疏自睡梦转醒,眼前的视野明亮起来。
“雨疏,你可算醒了,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秦禾容坐在床边的木凳上,面露愁容,她听说桑雨疏受伤,都是被她连累的,她心里过意不去,便在房间里一直等人醒来。
如水的月色落下,晚春的夜晚透着些许凉意。
等二人赶到大殿时,里面传来觥筹相碰的声音,和前些日子相同,她们知道自己的位置,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桑姑娘,你的位置不在这里。”
管家的嗓音响起,桑雨疏诧然,她看向秦禾容,谁知后者也是相同的表情。
“不在这里?”
桑雨疏疑惑地朝管家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云熙迟身旁还留有空位,她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那是给我留的?”
见他默认,桑雨疏扶着脑袋:“秦姑娘,赵管家,我这头还是有点晕,我先回去歇……”
“桑姑娘原来在这里,熙迟刚还问起你呢。”裴亦清凑过来,手里摇着翠竹折扇。
“问起我什么?”
裴亦清眯起眼睛,故意扯长声调:“自然是问你,为何还不过去坐着?”
叶沐璇神色略显阴沉,掩唇与身旁的姑娘悄声道:“珞锦,那个就是桑雨疏,白日里,扶公子亲自送回来的那位。”
“她就是桑雨疏啊。”程思年举起酒杯,语气轻飘飘。
槿紫的织金锦上绣着碗莲,程珞锦并未抬头,而是把玩着掌心里的夜明珠,是云栖给魁首的贺礼,有一个拳头大小。
她的唇边挂着抹不知意味的笑容:“听兄长的语气,难道是兄长的哪位入幕之宾?”
“瞧妹妹这话说的,怎么是个美人都要与我有些关系是吧,真是看得起你兄长我。”话虽这么说,但程思年的目光流连。
“不过是白天时,我与令扶一同打猎,恰好遇上她与纪听冉被刺客追杀,顺手帮忙而已。”
程珞锦歪头,一杯温酒入腹:“兄长若是喜欢,不妨试试,毕竟天都繁华,没人不会心动。”
“桑姑娘的身子可好了些?”见人入座,纪听冉关切地问出声。
“多谢姑娘的药,如今好多了。”
桑雨疏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一个米粒都没进,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就桌上的这些菜,在外面的酒楼少说要百两银子,她的眼睛一亮,拿起筷子。
“白日里,桑姑娘可有在猎场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云熙迟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桑雨疏手一抖,刚夹起的春笋掉到了盘子里。
心跳不禁加快,桑雨疏放下筷子,双手缩回衣袖里,不禁蜷了蜷:“可疑的人,并未见到。”
“桑姑娘可是心虚了,为何不敢看着我说。”
空气逐渐沉下来,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头顶,阴魂不散。桑雨疏的呼吸微滞,难道哪里出了差错?
她压下心头的慌乱,四目相对,她的面色平静淡然,内心却警铃大作。
“三公子想听到什么答案。”
辛辣的酒液流进喉咙,云熙迟紧紧盯着桑雨疏的双眼,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
醇香的酒气醉人,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纪听冉出声缓和:“好了好了,哪有什么可疑的人,都说了没见到。”
“不过桑姑娘,明日可要和我们一同下山,去天都逛逛?”
冷汗从后背溢出,微微浸湿了衣衫,桑雨疏暗自松口气,她略含感激地看向纪听冉:“下山?”
“除了陛下钦点的几位姑娘外,剩下的宾客明日大多都会离开,秦姑娘也是。”
桑雨疏颔首,唇线不自觉地抿直,可是她想呆在云栖,不想出去送死。
“秦姑娘,她不回来了吗?”
纪听冉摇摇头,与她解释:“听说秦姑娘得到扶公子的首肯,与二殿下一同下山,几日后再回来,清河与天都往来路途波折,两家又有连襟关系,秦姑娘会在云栖等着扶公子择日定亲。”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陇西离天都也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