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听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板被踩出吱呀声,她的神情略显焦急。
“二哥,你与我说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反观纪止尘正不紧不慢地倒茶:“据说是昭妃娘娘,出现了与钟延礼相同的症状。”
“什么?!”
纪听冉张大嘴巴,她没听错吧。
“昭妃娘娘近些日子身体抱恙,常常歇着,期间只有秦贵人去探望过,而且昨晚又在秦贵人的殿内,发现了竹吻。”
震惊的表情挂在脸上,纪听冉难以置信地问道:“竹吻,不会是毒吧。”
纪止尘颔首,他的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是吧。”
纪听冉瘫坐回椅子,有些无力地开口:“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二哥方才也看到程青澜那副模样,大理寺那种地方,秦姑娘怎能受的住?”
不知想到什么,纪听冉自顾自地摇头,嘴里轻喃:“不行,不行,我要去大理寺探望秦姑娘。”
她又迅速自椅子上起身,翻飞的衣袂撞倒茶杯,茶水滴落,在地面形成一小片水洼。
“听冉,回来。”
纪止尘眉心轻蹙,语气嗔怒:“宫里的旨意,由程青澜全权负责,如今你去大理寺,只会添麻烦。”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纪听冉不甘心地抿唇。
虽说云氏是天盛第一氏族,但在天都内,是程氏的地界,她们纪家还不配与其叫板。
纪听冉气的跺脚,咬牙切齿道:“真是的,可恶的程氏,可恶的程青澜!”
“桑姑娘?”
正在一旁偷听,顺便神游天外的桑雨疏突然被叫到,她的动作微微一滞。
纪听冉走到她身旁:“秦姑娘孤身来到天都,又走的匆忙,就连外衫都没拿上一件,如今被抓入大理寺,我们总要帮上些忙。”
“桑姑娘,迟公子不是在府中,你去问问他,好不好。”
闻言,桑雨疏更是诧然,她伸出手指指自己:“我……去问他?”
论关系,她可能都不如他们与云熙迟的关系好。
纪听冉用力点头,圆圆的杏眼看向桑雨疏:“迟公子出云栖,我算来,大多也是因为此事。”
“你们不是表兄妹吗,不如去求求他,让他带你我二人同去大理寺,顺路去探探情况。”
桑雨疏暗自叹气,她算什么表兄妹啊。
不过她确实可以与云熙迟去大理寺瞧瞧,一是寻人,二是昭妃娘娘的病来的蹊跷,如若能混进定国公府,亲眼看看钟延礼的病情,就再好不过了。
纪府南院·听雨轩
南院不同于别处,原本是纪家大公子纪知川的书斋,主清幽,多竹松,只有几朵伶仃的莲花飘在假山旁。
烫金的信纸展平,摆在桌面,落款处红泥未干,盖在隽秀的‘裴’字上,是从宫里送出的密信。
“迟公子,桑姑娘求见。”
云熙迟拿起密信,放到桌角燃动的花烛上,明黄的火焰倒映在漆黑的瞳孔里,顷刻间,化为灰烬。
阴鸷的神色还未散去,云熙迟缓缓抬头:“桑雨疏?”
南院安静,听雨轩更是静的可怕,就连纪府整日忙活的侍女,在此处都见不到一个。
桑雨疏站在门外,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纪听冉说她害怕,见到云熙迟腿就发软,不敢来。
难道自己就敢了吗?
桑雨疏不自觉地咬唇,时不时向里面投去视线。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侍卫的话语响起。
“桑姑娘,请。”
桑雨疏刚踏过门槛,又是一袭红衣映入眼帘,她腹诽,这人究竟多么喜欢红色。
纪听冉的衣裙都是绣娘特制的,腰间镶着圆润的珍珠,同样的水蓝色,比起她花二十两银子在集市上买的,可好上太多了。
“桑姑娘这是又被刺客追杀了?”
云熙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但话里的讽意丝毫没有减少。
桑雨疏将带来的锦盒打开,里面除去一小瓶药膏外,还有一颗品质极佳的红玛瑙。
她垂着头,指尖轻轻推着锦盒,推到云熙迟面前。
顶着审视的目光,桑雨疏强忍着发颤的嗓音:“迟公子,昨夜是我一时失察,都怪我不小心……”
“你是觉得这些东西,我没有?”
她的话被无情地打断,桑雨疏抬眸,想要解释什么,但看到云熙迟的表情,她又生生忍下。
云熙迟拿起红玛瑙,故意当着她的面举到眼前,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桑姑娘,赔礼道歉就拿这种下等的东西?不知道,还以为打发要饭的呢。”
“你不诚心啊。”
云熙迟收起笑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甩。
“咕咚”一声。
“别!”
惊讶的神色停留在脸上,桑雨疏眼睁睁看着,她花大笔银子从纪听冉手里买来的红玛瑙,落入池中,不见踪影。
桑雨疏指尖蜷缩,牙齿被咬出微弱的声响,他一个云栖的三公子,见过的稀奇珍宝数都数不清,她能比上吗,明摆着就是欺负自己。
*
巡夜的更夫敲起梆子,沉闷的响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回荡,扯起长音提醒,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程思年的院子里,一株百年的桃树上,倒吊着两具剥完皮的尸体。
而在桃树的阴影后,更多的、已经咽气的尸体堆成山,断掉的四肢随处可见。
淋漓的鲜血顺着断肢的横截面淌落,混入树根处腐烂的花瓣里。
一旁燃起熏香,楚兰汜躺在软榻上,桃色的衣襟散开,未穿鞋袜的脚踝上系着银环。
他哼唱着云京新兴的戏曲,拖在地面的衣角,早已被露水濡湿。
“云熙迟在纪府?怪不得他们会失手。”
程思年剥着青橘,轻飘飘地看向地上另一堆小山,属于玄鸾的令牌,也不知玄鸾怎么惹到楚兰汜了,竟遭此毒手。
不过也对,灭烛的人本就无论好恶,遇神杀神。
程思年翘起二郎腿,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定国公府的事情,云栖很上心啊。”
“说来也巧,程青澜今日抓走的姑娘,不仅是秦贵人的妹妹,还是从云栖来的,清风使出事当日也在。”
“改日我去找程青澜,让他严刑拷打一番,趁早签字画押。”
程思年一口气说了许多,可没得到回应。
橘皮扔到地上,程思年拿起帕子擦手,他看向一直未作声的楚兰汜,却在看到他脸上的面具时,移回眼神。
“楚兄?你觉得如何。”
“思年,你说宫里与定国公府出事,号称活死人生白骨的药神谷,为何毫无音讯。”
楚兰汜扶正面具,顺手搂过鬓间碎发:“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程思年动作微顿,他思考半晌:“莫不是药神谷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