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发丝被割断,缓缓飘落在地,桑雨疏慌不择路,冲出门外。
她放声大喊:“有没有人啊?杀人啦!”
不是吧,纪府怎会遭了刺客,侍卫都去哪里了?
桑雨疏使出全身的力气逃命,直觉告诉她,这刺客就是冲她与秦禾容来的。
“救命啊!各位醒醒,别睡了啊。”
衣衫被冷汗浸湿,凉风吹过,桑雨疏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咬紧后牙,余光向身后看去,只见屋檐上刺客盘踞,他们举起弓箭,对着自己。
锐利的杀意袭来,眼睛因惊恐而睁大,桑雨疏翻过回廊,扑进旁边,还在燃烛的房间。
潮湿的雾气袭来,模糊了视线,桑雨疏看的不真切,房间内的水池里,好像有人在。
难道是纪家的哪位公子?
长箭破窗而入,桑雨疏来不及多想:“纪公子,有刺客,救命啊!”
云熙迟缓缓睁开眼睛,眉间还凝着未散的戾气:“谁让你进来……”
然而桑雨疏的大脑因紧张而嗡嗡作响,此刻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嘴里开始胡言乱语:“外面有刺客啊,你们纪府没有侍卫吗?快管一管啊!”
“还有秦姑娘,你快让人去救她啊!”
桑雨疏拍着他的肩膀,大喊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真的不想死啊!”
肩膀中箭的部位被她扯痛,血腥味四散,寒意从晦暗的眸底流出,云熙迟手背上青筋暴起。
“桑雨疏,你发疯够了没有。”
“什么叫发疯?”
好耳熟的嗓音。
桑雨疏不解抬头,却对上一双狠戾漆黑的瞳孔,后颈的汗毛瞬间炸起:“云熙迟?你怎么在这!”
云熙迟半阖着眸子,忍痛从喉间滚出几字:“云卫,去解决一下。”
薄唇吐出的字像坚冰般,砸在她心口,桑雨疏看到他肩头那道极深的箭伤,鲜血混着池水,从绷紧的腹肌间流下。
桑雨疏往台阶挪着,僵硬地扯出笑容:“好巧啊,你也在纪府。”
“真是麻烦三公子了,既然没事,那我就离开……”
头顶被黑影笼罩,不知何时云熙迟逼近眼前。
热意扑面而来,桑雨疏眼神躲闪,却不小心瞄到他窄而精悍的腰线,水珠沿着流畅的线条滑落,腰窝后侧一道蜿蜒的疤痕显眼。
桑雨疏鼻子一痒,不好,流血了。
她扭过头,用手胡乱地抹着。
“桑、雨、疏!”
她的名字被一字一字地碾出齿间。
“天气炎热干燥,正常事正常事,不是看你看的,你放心,再说了,看两眼而已,你总不能让我对你负责吧。”
桑雨疏像只被人捕获的虾蛄,在池水里蒸熟了。
她言语混乱,心里想的话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突然,她被云熙迟扣住手腕,按在墙上,衣袖落到肘间,裹好的纱布被水浸湿,伤口四周晕染着红色。
“这个不是刺客伤的,是今早不小心打碎的花瓶……”
“废物。”
骂她做什么?桑雨疏惟恐不及地抽回手,手脚并用爬上台阶。
“三公子,天色已晚,我就先走了,你安心在这里泡着。”
随着她的动作,云熙迟留意到她后颈的红痕,指甲大小,但很刺眼。
微妙的情绪划过眼底,他的神色骤然沉下去:“桑雨疏,你可真是着急。”
桑雨疏正拧着衣袖的水,闻言动作微顿,这是什么话?她又着什么急了。
“我……”
“滚出去。”
余下的话被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桑雨疏摸不到头脑,这人的脾气真是恶劣,连件衣服都不给她。
因逃命匆忙,她只穿了件里衣,如今浑身湿透,夜晚的凉风吹过,桑雨疏打了个冷颤。
院子里,名贵的青松被拦腰折断,十几名断气的刺客倒在地上,浓郁的红色弥漫开来,渗入土壤。
天际边蒙蒙亮,才过四更天,纪府吵闹起来。
不远处,纪听冉的外衫被划出道破口,斑驳的血迹染在上面,神色却含了几分好奇与雀跃。
长剑入鞘,收到身侧,纪止尘大步走到她面前:“可有伤到?”
“二哥,我没事啊,这不是我的血。”
纪听冉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刺客尸体,‘切’了一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的实力你还不放心吗?”
“珠串呢?”
“放心,完好无损。”
纪听冉掀开广袖,把胳膊举到他面前,摆动手腕给他检查,木珠相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眨了眨眼,弯起眉梢轻笑:“诶呀,我都记得,你和大哥千辛万苦求来的,大师开过光的,不能沾血,不能断折。”
墨汁般的木珠像条黑蛇,缠绕在莹白的腕间,纪止尘抿唇不作声。
半晌后,眼底划过丝无可奈何,他认输般开口:“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路也不远,我自己能回去,你们不是把刺客都处理干净了吗?”
“为防意外。”
纪听冉踮脚,向院子里看去,可纪府的侍卫已经开始收拾院子。
唉……这热闹她是凑不成了。
纪听冉无所谓地摆手:“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遇到刺客杀了就是,再者,若真是打不过,我也能接上两招,撑到你来不是,你就留在这继续忙吧,我找侍卫送我回去。”
纪听冉准备离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桑姑娘!”
纪听冉脱下外衫,给她披上:“天气凉,快披上,出什么事了,怎么落的这副模样?”
桑雨疏往手心里呼着热气:“还不是碰到了云熙迟。”
“云熙迟在府中?”
纪听冉诧然,下意识转头,却被院中的桃树遮住视线,她压低声音:“我怎么不知道。”
露水裹着花香,属于清晨的独特味道袭来,微光打在檐角,挂在其上的银铃摇曳,行至游廊处。
“秦姑娘还好吗?”
“坏的不得了,秦姑娘本就烧着,结果这一吓,直接昏了过去,大夫正在房间内施针呢。你们二人当日在清风使看到什么了,怎么还引来刺客灭口。”
自从程青澜要把她们二人带走时,纪听冉就开始好奇了,这种别人知道她不知道的感觉,最让人讨厌了。
风过回廊,古旧的地板微潮,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盛开的木香花搭着黑瓦,如瀑布般垂落在白墙上。
“桑姑娘,进来喝杯热茶,上好的茶叶,这是别人送给兄长的,说是千金难寻,正好再等一会,我们还能一起吃个早饭。”
纪听冉搂住她的胳膊,一副不同意就不撒手的架势:“你再顺便给我讲讲嘛,我保证不出去乱说。”
*
桑雨疏掩唇打着哈欠,面对满桌子的菜,却破天荒地提不起兴趣,她实在是乏的很,想回去睡觉。
“姑娘,程大人带着执金吾来了。”
“程青澜?”
难道是遭刺客的事?纪听冉眉心微蹙:“我们纪府的事,他来做什么?手倒是伸的够长。”
“好像与秦姑娘有关。”
恰好,门外吵嚷声骤起,纪听冉擦擦嘴,冲了出去。
秦禾容从昏迷中被惊醒,却被执金吾拖出房间,狠狠甩在地上,手臂立即出现青淤的痕迹,她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脸色比纸还白。
纪听冉的眉头拧作一团,厉喝道:“程青澜,这里是纪府,你未免太过放肆了。”
“纪府又如何?你兄长都未曾拦我,不过纪姑娘这么着急,是怕她说出什么?”
程青澜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板上的秦禾容:“来人,带到大理寺。”
“你!秦姑娘可是宫里贵人的妹妹,你无凭无据,不分青红皂白,凭什么抓人?”
“正是因为她是秦贵人的妹妹。”
“你什么意思?”
见她后知后觉,程青澜发出一声讥讽的轻笑:“纪姑娘与其在这胡搅蛮缠,不如去问问纪止尘。”
“你说谁胡搅蛮缠?你大清早带一群外男来纪府,未经通禀就进入女客院落,你不知廉耻,我们还在乎名声呢。”
纪听冉真是要被气炸了,抛开别的不说,秦禾容是纪府的客人,却被程青澜带走,让外人怎么看他们。
程青澜都目光微凝,眼底压着不寒而栗的冷意:“纪姑娘,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