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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蓝色的夜空下，一轮如同银盘似的月亮高高悬于空中，淡淡的清辉洒落在师徒二人身上。
苏芃挎着一个篮子，里面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她脚步轻快，很快就跟上了前边的祁老。
祁老瞥了她一眼，语气严肃：“把东西收好。”
苏芃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把东西收到了自己的神墟之中，低头的瞬间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传来。
下一刻冰冷的池水淹没了苏芃整个人，但她只慌了片刻，很快就发现这池子不是很深，她的脚尖可以直接触到池底。
苏芃调整好姿态，只余一个头露出水面，伴随着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她的头脑也越发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露天的池子，形状怪异，一头大，一头小，看着像是阴阳鱼，应该还有另外一半，似乎是被结界隔开了。
池子里没有别人，祁老站在池子边上，满脸悲悯，眸中闪烁着苏芃看不懂的光芒。
“何人敢擅闯清净池？”
祁老眼神立即转变，他一边伸出一只手按在苏芃头顶，一边侧头凌厉地扫向闯进来的人，是两个仙兵。
“是我。”
“原来是祁老，失敬失敬，您这是？”
其中一人拦下了还要往前冲的同伴，从他们的视角只能看到蹲在池子边上的祁老。
“带我徒儿来泡泡这池子，有什么问题吗？”祁老说着，稍微侧了侧身子，露出了苏芃。
苏芃的头脸被一层黑色的物质裹住，看不见具体面容，但可很清晰地看到她皱成一团的眉头，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那仙兵踌躇着开口：“敢问您可有帝君手谕？”
“没有。”
“那这就不合规矩，只有接引者带来的，或是从落神渊回来的人，才有资格。”
“规矩？”祁老冷笑一声，打断了仙兵的话，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两只讨厌的苍蝇，“快滚出去，别耽误老夫徒儿修炼，有什么事老夫担着。”
两个仙兵并没有离开，仍旧站在原地，脸色难看。
见状祁老正想再次开口驱赶，有一道宛若初春融化的雪水淌过青石一般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
“好了，你们退下吧，此事稍后我会同帝君汇报的。”
这宛若天籁一般的声音却听得苏芃背后一凉，她迅速转身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离她约莫一丈距离处，站着一个披散着一头黑发，雌雄莫辨的人。那人身量极高，她站在池中将将够到池底，那人却还能露出小半个胸膛。
她竟然一点都未察觉到此处有人，这很不正常。
这池水有古怪。
“是。”两个仙兵如释重负一般，恭敬地行礼离开了。
“你怎么也在这？”
祁老的语气中除了疑问，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丝慌乱？
苏芃将视线从乳白色的池水上移开，再次看向那人。
白色中衣松松垮垮，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晶莹的皮肤，湿透的头发紧紧贴着脖颈处，发尾时不时有水珠低落。水汽氤氲间，美人乌发红唇，眉头轻拧，像是在为什么而忧愁。
只是这美人瞧上去怎么有几分眼熟？
苏芃不着边际的胡乱想着，倏地眼前白光一闪，美人消失不见，池子边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天青色锦袍戴着白玉冠的青年。
是老熟人，仙域少君墨瑾瑜。
苏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墨瑾瑜，他的脸色比昨日好上很多，之前眉宇间的病态完全掩盖不住，现下瞧着倒是一个康健人了。
“老师，这是男池。”墨瑾瑜十分无奈。
祁老一拍脑门，似是才想起来，讪讪笑道：“我倒是忘了这茬，这不是太着急了吗？顺手就把这小混账丢到这来了。”
“老师，我在你们之前来的。”
墨瑾瑜善意的提醒让祁老脸上的笑凝固住了，“你都看见了？”
“你们动静太大了，我想不注意到都难。”墨瑾瑜耸了耸肩，眸中划过一道精光。
祁老看向池中的苏芃，露出一脸疲惫，“那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嗯。”墨瑾瑜轻轻颔首。
“我今天带她去见了苍灵，结果这丫头就突破了一品。”
“哦？青帝娘娘这是给了什么好处？”
祁老觑了墨瑾瑜一眼，摇头感叹道：“一碟点心，一串葡萄，仅此而已。”
闻言，墨瑾瑜眼中划过一丝讶然，“您是说她吃了青帝娘娘院中的点心瓜果后突破了，一品？”
祁老猛地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都是惊慌，“你不是说都看见了吗？”
“我能看到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是隔绝神识的。”
墨瑾瑜一脸无辜的样子看得一边的苏芃嘴角直抽抽。
“你，你，你！”祁老指着墨瑾瑜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老师，别气了，收了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弟子，您该开心啊。"
祁老扭过头去，看到了一边看热闹的苏芃，怒从心头起。
“你个小混账看什么看？”
苏芃在两个人谈话的时候默默挪到了池子边缘，趴在池子边看着墨瑾瑜像哄小孩一样哄祁老，然后就被盛怒中的祁老殃及池鱼了。
“又不是我惹得你。”她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大点声！”
老实重复是不可能的，苏芃扬起脸，挤出一个微笑：“我是说我师父机智聪明深谋远虑足智多谋。”
饶是祁老被气得快要跳脚，冷不丁地看见这么一张黑黢黢的脸，八颗牙齿整整齐齐的露在外面，一肚子气也消散了个干净。
他挥了挥手，将施在苏芃身上的幻术去掉，但嘴上还是不肯饶过她：“小混账，嘴甜是没用的，回去还是要跟你算账的。”
骗人，明明嘴角弯得都下不来了。
苏芃面对祁老的口是心非熟练答道：“是是是，师父大人说得对！”
墨瑾瑜把师徒二人之间的熟稔看在眼中，陷入沉思。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祁老唤苏芃离开。
“老师，我与你们一道回去吧，正好我想去您那找几本书。”
祁老斜睨着墨瑾瑜：“行吧，今日你也算是帮了大忙，老夫且原谅你这一回。”
“少君帮了什么忙？”苏芃表示不理解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今日得亏这小子的老毛病呢，省了老夫不少功夫。”
“老毛病？”
“这臭小子不喜同旁人一道泡澡，总是故意错开时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么一个规矩，午夜时分的清静池是不会有旁人来的。”
墨瑾瑜听着师徒二人旁若无人的蛐蛐自己，淡定自若。
回到了学堂之后，三人各奔东西，苏芃回房间，墨瑾瑜去藏书阁，祁老则不知所踪。
苏芃盘腿坐在床上，细细感受着体内的灵力。
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封印术法一般都是丹田连同筋脉一起封印，故而人无法使用灵力，更无法修炼。
以祁老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当初他却十分笃定地说她可以修炼这套功法。
苏芃现在是既惊又喜，喜的是她也算是有些自保之力了，原本她还愁解开封印术会招来天雷，但惊喜之余她又生出几分隐秘的不安。
这套功法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苏芃挽起袖子，盯着手臂内侧的七彩莲花印记默默出了神。
这是昨天祁老走后她检查自己身体发现的，应该和祁老教她的封印术有关，想来她还能继续修炼和这个封印术大有关系，只是昨日她想当然的以为封印就等同于无法修炼。
这封印术很奇怪。
如果说一般的封印术是完全禁锢住人的丹田筋脉，这个封印术就好像只是将原本的灵力源锁了起来，并不影响丹田和筋脉本身，这就失去了封印的意义，更像是，隐藏。
祁老似乎还有很多事瞒着她，方才在那清净池也是他传话给她，要她配合做出十分痛苦的摸样，还给她施了幻术遮掩。
祁老是在遮掩她的天赋？天赋好难道有什么问题吗？阿水发现她的天赋极好时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很开心，又有一点难过？
说来祁老给她的感觉和阿水很像，初见面时，他们见到她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像是把她认成了某个很重要的人，祁老虽然情绪比较内敛但她还是能感受到。
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矛盾感，一种相似的矛盾感，阿水总是要求她刻苦修炼，又担心她修炼辛苦，时不时地给她讲些奇闻逸事给她放松。祁老看似并不在意她修为如何，但是似乎很怕她会出事，总是在筹谋着什么。
余光扫到一边放着的问心剑，她心里陡然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难道，他们也是把她认成神女了？
不对！这很不对，肉身和神魂都是唯一的，肉身死亡，神魂也会消散，除非神女被人强制剥离神魂，投到她这一株杂草身上，同时还要保存好神女的肉身。
这就更荒谬了，神女作为上古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位神明，天地间有谁可以对她下手呢？
可若说问心已到了弥留之际，人形都维持不住，认错人情有可原，祁老和阿水又有什么理由认错呢？
苏芃越想越心烦，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些荒诞至极的想法都甩出脑海。
但再也平静不下来，修炼不了，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到外面溜达。
苏芃爬上了白日里那只小猫趴着的房顶，她双手枕在脑后，仰躺着看星空。
在这个位置，天上的星星彷佛垂手可得，有些星星璀璨夺目不容忽视，有些光芒微弱却仍旧坚定地在发着光的星星，他们彼此交融，汇聚成一条银色的星河，向远处流淌。
她莫名想起了落神渊，那个无日无月，更无星星的地方。
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地方呢？她又为什么会生在那个地方呢？阿水又为何会出现在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