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散显真门,窥世隐悟天道。
这窥天门的由来,是以千万川流为骨,引四方水脉为魂。
群山深处奔涌的清流,携带四海灵韵,尽数汇入天门中水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水流浸润石髓,灵气缠结崖壁,终孕育出这水灵道统。
窥天门自诞生便负仙责,育弟子以承水之灵韵,御地狱阴火而护四方苍生平安。
如今弟子中,最为出色的当数见素。
先天水灵大成之体,自幼时起,他便能与水通灵,指尖轻触便能引水流成纹,少年时便臻至漱灵,一时风光无限。
成年后,他闭关不足百年便臻至汇川,天下溪流雨雾皆为己所用,同辈无人能及。
大道始至瀚海,便窥得弱水本源,以一已之力封印现世地鬼鬼王神荼,威慑地鬼亡魂百年之久。
而后坐稳窥天门仙师之位,长达五百年。
叹只叹天意弄人,一步归墟,大道极尽,遭人暗算,陨落世间。
见素已死,封印松动,地鬼再次猖獗,生灵涂炭。
窥天门弟子只得游走世间,荡涤恶鬼,救济苍生。
……
火星明灭,映着张非相微怔的脸。
他仍蹲在原来的位置,右手边是一言不发的妄生,左手边是……宣惹?
“你……不走吗?”张非相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轻轻打破寂静。
片刻前,这两人还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怎料下一秒,洞外忽然炸响一声惊雷,就这么毫无征兆下起了大雨。
宣惹手里握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火堆,淡然开口:“我讨厌下雨。”
张非相满脸纳闷:“你不是修水的吗?”
“我何时说过我修的是水灵?”宣惹抬眼看向他,语气平平地解释,“我所修为木,讨厌雨不过是嫌会弄湿衣服,脏了麻烦,刚刚师叔所见水珠,只因身上带有引水诀,能在一定范围内控控水罢了。”
张非相眼睛一亮,转向另一侧:“呦,妄妄,她跟你一样嘿!”
听见这称呼,宣惹嘴角立刻勾起抹玩味,故意拖长了调子调侃:“汪汪?这称呼倒是和你挺搭。”
妄生甩给她一个眼神,嘴角抽了抽,没应声,默默低下头也去拨弄那火堆。
张非相又问:“那引水诀是什么?白天听那什么地鬼也提过,很厉害吗?”
“算不上多厉害的东西。”宣惹扔掉手里的枯枝,抬头看向他,“引水诀最早是我师父含真仙师和见素仙师,也就是师叔您,合力所创,因地鬼善火者多,畏水,便让门下除了水修弟子外,都学这控水之法,以对付地鬼,只不过威力大小要看师承,因其中蕴含教诀之人的灵力。”
她说到这儿,目光一游,看向妄生:“当然,当今师门里,数见素仙师所教的引水诀最是厉害。”
妄生听完,睫毛颤了颤,避开她的目光。
“那这不正好能对付那个鬼火少年?”张非相一脸期待地又转向妄生,“妄妄,这么牛的法子,白天怎么不见你用?”
“我……”
“没了师父的人,怎么用?”妄生的话还没说完,宣惹就接了话,脸上却带着抹意味深长的笑。
张非相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点头:“有道理!你说这诀里含教诀人的灵力,妄妄是我徒弟,我这不是……死了嘛,没了灵力支撑,他的引水诀自然用不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我死这么早,还真是对不住了哈。”
“没引水诀,我照样能对付地鬼。”妄生闻言环抱手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死鸭子嘴硬!”张非相对他嘟囔一句,又转向宣惹,搓着手问道,“唉,那个……美女啊,你知道咋让他的引水诀重新注入我的灵力吗?万一我们碰见地鬼怎么办?”
“师叔唤我宣惹便好。”宣惹冲张非相轻笑一声,干脆道,“我不知道,不过师叔既然回来了,自己用水便好,那可比引水诀厉害得多,况且弟子已遵师命,将师叔的无根之水带还给师叔,相信师叔不久后便会知晓曾经一切。”
“对了,送给师叔一个忠告,您还是别让他用引水诀的好。”
“什么意思?”
外面的雨声渐渐歇了,宣惹站起身,避开了这个话题,抱剑对张非相躬身行礼:“师叔,弟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久陪,望师叔多加小心,可千万别再丢了性命。”
“……”
这关心怎么听着让人背后发凉呢?她这是在关心我的吧……
眼看宣惹要走,妄生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起身叫住她:“师姐且慢!”
宣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剑,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何事?”
妄生有些难以启齿,说话时都憋红了脸,支支吾吾说:“师姐……那……什么……有,有衣裳吗?”
“什么?”
宣惹这才看清他身上,简直是惨不忍睹,而张非相更甚,是从哪儿寻的破布裹身上了?
算了直接拒绝吧。
“你觉得,我为何出门会带着衣裳?”
“换灵币……也行。”妄生更加难以启齿了,红着脸挠头,“我答应了师尊……我……总之我一定会还你的!”
“呃……”宣惹愣了半天,突然收了剑,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腰带。
“啊!”妄生见状大惊,急忙抬手隔空阻拦,还不忘别过脸去,“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就连张非相也看得目瞪口呆,连要避开目光都给忘了。
宣惹利落地脱下外衣,谁料里面竟还套着一件外衣!
她随手将脱下来的外衣揉成一团,扔到张非相怀里:“拿着,换灵币没有,外衣只有一件,不用还了。”
妄生反应过来,诧异将头转了回来:“师姐不信我会还钱?”
“我觉得重点不是这个。”
张非相捧着怀里的衣服,异常平静问道:“你……为啥出门要穿两件外衣?”
“我讨厌衣服被弄脏,外面那件本就脏了,与其扔了,不如先给师叔应急。”
宣惹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对着张非相毕恭毕敬再次行礼:“师叔,弟子告辞。”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张非相才僵硬扭过去,看向妄生:“她刚刚……是羞辱我了吗?”
“我觉得没有。”
“……哦。”
妄生察觉到一丝不对,重新蹲下身子,拿过张非相手里的衣裳,往他身上裹去,将人给裹严实了。
“师尊且先凑合一下,这是窥天门弟子特有的羽织,抗火性极好。我猜师姐既已寻来,府炎想必已经退走了,师尊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情况。”
“行行行,你去吧,别死在外面就行。”张非相拉过衣裳自己穿了起来。
该说不说,这虽是件外衣,却是女子穿的款式,穿在身上,明显窄小了些。
不过现在这情况,有的穿就不错了。
张非相,要知足啊。
“谢师尊关切。”妄生笑着冲张非相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往洞外走去。
雨后的泥泞沾满鞋底,妄生目光轻扫周遭水雾,果然在不远处瞥见那道逗留的身影。
“府炎是你逼走的吧?你引这场雨来究竟要做什么?”妄生眼底突然翻涌起蓝光,周身杀气骤起,与方才判若两人。
“方才还一口一个师姐叫着,如今不装了?”宣惹环抱双臂斜倚树旁,“说真的,你方才那副模样,喊得我有点恶心。”
“你带无根之水来是什么意思?”妄生掌中幻化出长剑,瞬间直指宣惹,“是想压制我?
“师门之令而已。”宣惹摆出无所谓的姿态,冲妄生摊开手,“你就算杀了我,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如你所愿,现在的见素在众人眼中已经死了,而你,他的爱徒,宁可损失修为也要带他回来又是为了什么?还装出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窥天门不配知道。”妄生身形一闪,剑尖已抵在宣惹喉间。
周遭水雾也随他动作,瞬间冻结,噼啪碎裂着坠落满地。
“回去告诉含真那老东西,见素早就死了,他是我找到的,现在也是我一个人的,跟窥天门没任何关系!你们倘若要插手,我不介意再踏平一次山门。”
“我好怕呀~可这关我何事?你是不是威胁错人了?”
宣若依旧冷着脸调侃:“随你踏不踏平这山门,见素活着的消息短短一天就被府炎传了个遍,我想窥天门绝不会容一个叛徒带着他们的门面四处招摇。”
“不过省心的是,不用等到窥天门出手,你光对付地鬼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吧?我送来无根之水可是帮了你,重新有了引水诀的滋味如何?你难道连句道谢的话不会说吗?”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妄生说着收回剑,转而对宣惹伸出手:“谢谢,借我些换灵币,我知道你身上有,我会还你的,谢谢。”
宣惹拿着剑拍开他的手:“刚刚才威胁过我,现在就想问我要钱?”
“是的。”妄生将手弹了回去,理直气壮道,“你也听了好几句师姐,我没杀你,你不算吃亏,况且,你不给的话,你也别想走了。”
“啧……”
宣惹终是控制不住表情,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扔到他怀里,“就这么多,还时翻两倍。”
妄生:“期限。”
宣惹:“十日。”
“还不了,三十日。”
“不行,十五日。”
“二十五日。”
“二十。”
“成交。”
妄生利索割开自己的手掌,宣惹眼疾手快祭出水珠,将那流出的血液包裹住,而后迅速收回了掌心。
“备用的,送你交差。”
“多谢。”宣惹话音落定,便利落地转身,没有半分留恋。
走出几步,她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驻足,微微侧过脸来:“对了,倒忘了告诉你,他已经离开窥天门了,你若能感应到他的行踪,还是尽量避着些好。
妄生疑惑:“他不是负伤了吗?还来干什么?寻死?”
“干什么我不知道,但你别忘了,他可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得见素传承会用弱水之人,你才是,在没被我捅死之前,别死在他手里的好。”
“我想你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我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我自己。”宣惹说罢,望向妄生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触动,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句。
“我真羡慕你啊,妄生。”
妄生:是好师姐?
宣惹:别叫了,很恶心。
妄生:[白眼]
张非相:欧呦,有渊源哦?
大家都脑回路清奇癫癫的就很安心[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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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谁穿外衣穿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