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半天,张非相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套上了那件“破布”,一脸生无可恋地抱着膝盖,蔫蔫地缩在火堆前。
妄生则静坐在一旁,双腿盘膝,周身萦绕着细碎的灵光,似在调息。
要不是他只穿件里衣还露着大半后背,头上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旁人怕是真要以为他是什么仙人呢。
半晌,灵光散去,妄生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
“你的伤……没事吧?”张非相见他气色好了不少,想着总归该问一句才像样,这便开了口。
妄生点头应答:“谢师尊关切,弟子已经没事了。”
“你背后刚被烧出那么大窟窿,这就没事了?”
张非相哪里肯信,说着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拉他的胳膊就要看他后背:“来,让我瞧瞧。”
“真……真的没事了。”妄生脸上泛起几分不好意思,虽有些扭捏,却还是轻易被张非相推得转过身去。
张非相盯着那片完好无缺的肌肤,越看越觉得稀奇,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看样子是真没事了,我的天,修仙这玩意儿也太开挂了吧?连疤痕都给自动“美颜”?
感觉到张非相指尖的轻触,妄生不由得绷紧了身子,耳尖悄悄染上一抹红晕。
张非相却半点没察觉,随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挨着他坐下,长舒一口气:“死不了就行。”
妄生闻言,抬眼望向张非相的侧脸,轻声询问:“师尊不希望我死吗?”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张非相窝火反问。
先是莫名其妙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就够烦了,来了快一天一夜,热乎饭没吃上一口,还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结果他这唯一能指望的徒弟,居然开口问自己希不希望他死?
我尼玛……这,我,唉。
张非相揉了揉眼角,再次睁眼时对上妄生的视线,语重心长道:“妄妄啊,那你觉得我想死吗?”
妄生摇头:“您看着不想。”
张非相追问:“那你想死吗?”
妄生有些犹豫,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想。”
“那不就得了?”
张非相“啪”地一拍手,开始分析:“我铁定不想死,你也不想死,这是条件先放在这儿,有了这么个条件,咱开始假设,假如你要是死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肯定也活不成,可以推断出,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由此结论,我盼着你死,跟盼着我自己死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再解释一边吗?”
妄生直直望着张非相,紧张得有些结巴:“师尊的意思是……我跟师尊……命……命数系在一起了吗?”
张非相觉得这话听着突然有点怪,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明白,干脆点头应道:“嗯嗯对,是的是的,没错。”
“所以啊,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恢复实力,你看今天白天那个怪物,我可是打不过。”
你赶紧变强,让为师抱你大腿先。
妄生脸上露出欣喜,点头更加用力:“师尊放心,弟子会保护好师尊的。”
“……”
这话倒也不必说这么直白,怪羞耻的。
张非相赶紧转了话锋,又问:“对了,今天白天那个玩鬼火的少年是什么人?是你仇家吗?”
提到府炎,妄生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回去,眼神躲闪着移开视线,不自在地应道:“对……对啊。”
“好小子,你眼神飘忽、手足无措、鼻孔出气,你这是典型的心里有鬼啊你!”一眼瞥见妄生这模样,张老师的职业雷达瞬间启动,当即开启批判。
“不是的师尊,是仇人,就是仇人!”妄生赶忙解释,“三界九天,有修仙者自有修魔者,魔换道为劫,燃灵、炽骨、焚魂、入鬼,与仙一一对应,今日遇见的人名唤府炎,是地鬼亡魂,焚魂一段。”
张非相嘀咕出声:“要这么说的话,他换算过来算是瀚海了?这么厉害?”
“这只是听着唬人,师尊放心,他绝非弟子对手。”
妄生又开始急忙为自己辩解:“仙魔势不两立,地鬼本就是窥天门的恶敌,那自然也是弟子的仇人,只是先前与他交过手,他不敌弟子便记恨在心,一直追着我不放罢了。”
张非相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了几眼妄生:“你不都被打吐血了吗?还差点跟我一起被他烧成串串?”
妄生顿时气不过,带着几分委屈道:“那是弟子灵力尚未恢复,他不过是趁人之危!等弟子灵气复原,他绝不是我的对手。”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张非相伸手拍了拍他胳膊,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恢复灵力带为师杀出去啊?”
“师尊,很快的,只需三个月。”
“啊!”张非相一声尖叫宣泄不满,“噌”得站起身,“你是说要在这黑不拉几的洞里待三个月?”
“……嗯。”妄生见他发火,瞬间没了底气,“若现在出去,弟子确实不敌……”
张非相欲哭无泪:“那我问你,这黑不拉几的地方有吃的吗?”
“啊?师尊需要进食吗?”
“废话!”
张非相忍无可忍,又是一脚踹在妄生大腿上,带着满肚子委屈抗议:“我是人!我要吃饭!”
“我算是看明白了,出去就是被烧死,在这儿就是被饿死,横竖都是个死呗?”
妄生见状也跟着站起身:“师尊若是只是饿了,为何不早说?”
“我早说?我早说个球!”张非相努力想平复情绪,却越说越急,“我刚来,你嘎巴躺那儿了,一晚上,就两瓶矿泉水还给你用了一瓶,你醒了,好嘛,仇家追来了,打了半天,命快没了不说,你又嘎巴一下躺那儿了?你睡眠质量就那么好吗?”
“罢了,也不全怪你,你终归是护了我……”张非相说着说着自己先推翻了抱怨,干脆转过身抹了把脸,“抱歉,看来我脑子也跟着犯浑了。”
“师尊,对不起……吃的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妄生这次也学会了不过多啰唆,说罢就蹲下身子,一掌拍向地面。
点点墨绿在地面晕开,随着他缓缓抬手,一株绿植竟从土里钻了出来,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长叶,结出了果子。
啊?这是……人工催熟!
妄生摘下几颗,用里衣擦了擦,笑着捧到张非相面前:“师尊先吃这个,先熬过今晚,等明日,弟子看外面安全,就出去为师尊寻吃的。”
张非相看着那几颗泛着莹润光泽的果子,又看了看妄生满是期待的眼神,终究是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接了过来。
“行吧,有啥吃啥吧。”
他嘟囔着,挑了颗最大的凑到嘴边,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果肉入口的瞬间,张非相愣了一下。
本以为这种凭空催出来的果子多半没什么味道,没想到却竟异常清甜,还带着股草木的清香,就连刚刚因为饿肚子泛起的烦躁都消散了几分。
“嗯?这味儿还不赖啊。”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比超市里那些催熟的水果强多了。”
妄生见他吃得满意,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下来,眼底也染上笑意:“这是漱灵果,聚灵而生很常见,虽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却能填腹解渴,还能帮助漱灵,委屈师尊了。”
张非相三两口啃完一颗,又拿起第二颗,边吃边点头:“这有啥委屈的,能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要真出不去,吃这个也成啊。”
“对了,你不吃吗?”
妄生笑意更浓摇了摇脑袋,只是低头间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
张非相啃着果子,看着妄生安静收拾剩下果实的侧脸,心里突然不是什么滋味。
想来他也挺不容易的,我以后还是别凶他了吧,这么听话一孩子。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妄生收果子的手突然一僵。
“怎……”张非相一个字还没说完整,就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邪风猛地拍中,手里的果子“啪嗒”掉在地上。
“那果子不能吃。”
听见洞外声音传来,妄生瞳孔骤然收缩,缓缓站起身,目光紧锁着洞口。
“为什么?”
张非相满心纳闷,也跟着转头望去问。
不过刚看过去就感觉一股更强劲的冷风迎面扑来。
风里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冻得他不由得打了个颤。
紧接着,一道身影在洞口渐渐清晰起来。
“师姐。”只听妄生带着敌意低低地轻唤了一声,默默收紧拳头,“你是如何找来的?”
“碰巧。”宣惹冷脸说完,拔剑向妄生,“你,跟我回去。”
“绝无可能!”
“那便得罪了!”
宣惹眼见劝说无果,也不废话了,长剑带着裹霜的剑气直直向他刺去。
妄生似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抬手一掌拍向剑身。
两股力量相撞,激起一阵气浪,吹得火堆火星四溅。
张非相眼疾手快地跳向一旁,堪堪避开那股气浪。
什么情况这是?
这小子仇家也太多了吧!
这无止尽的追杀啊啊啊!
还修仙?
活着都要命还修你奶奶个腿儿的仙!
这我还不如回去上班呢,老天爷!就让我穿回去吧,我爱上班,真的!
突然好想再看一眼子涵、子涵妈……算了还是只有子涵吧。
只一掌便显露出妄生的吃力,他捂着胸口,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之人。
宣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将目光重新落回妄生身上,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你怎么……”
“还请师姐念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放我们离开。”妄生打断她的话,声音压得低沉,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身旁的张非相。
宣惹也随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张非相的面容也是一愣。
她目光游走在二人之间,半晌才做出反应:“我明白了。”
话语间,她手腕轻旋收回剑,对着张非相就是一个行礼:“弟子窥天门宣惹,拜见师叔。”
啊?
张非相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这就……不打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那果子不能吃啊?
“弟子此次前来,是奉师父之命,将此物交还师叔。”宣惹说着抬手一挥,一朵紧闭的莲花骤然浮现在半空。
幽蓝色的灵光流转,氤氲出淡淡的水雾。
妄生看见这东西一惊,不自觉后退几步:“水莲,你……”
莲花缓缓飘落,稳稳落在张非相掌心。
他满手温润,捧着左看右看,不可思议地抬头,问:“这是什么东西?”
“您的无根之水,自当在您身边。”宣惹说罢,再次挥手。
她掌心竟也汇聚水珠,慢慢飘向张非相,轻轻托举起那莲花,送入了他的额间。
张非相只觉一股清凉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积许久的疲惫瞬间消散,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畅快。
妄生则是一步步后退,直至退到角落,离得张非相要多远有多远,满眼警惕道:“你这般,还不如带我回去!”
宣惹冷冷地睨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师弟,其实你没那么重要,对窥天门来说,你已然无用,门中自有人会过来清理门户,可惜那个人不会是我。”
“因为现在的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不是吗?”
张非相:到底为什么不能吃,有人理我吗?
宣惹:你等会,先干正事。
张非相:[小丑]
后面揭晓,留钩子[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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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怎么叫我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