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焰在房间里,被苦苦关了大半个月,大大小小发了几百个誓言,保证自己以后绝不轻信他人,绝不胡乱饮酒,这才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可她安安分分了几天之后,在落居安的怂恿,苟先生的推动,三娘的游说,牛誉山的帮助之下,某一个夜晚又悄悄溜了出来,几人眉飞色舞,谈笑风生,准备今夜来个不醉快归宴,庆祝花焰在岑无妄手上安稳度过了一个月!
可花焰才拆开一壶酒,正探头闻着酒香,岑无妄便不着痕迹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花焰背后汗毛瞬间竖立,浑身僵硬,连忙挤眉弄眼,暗示那几位才拍着胸脯说“出事我帮你扛”的家伙,赶紧想办法帮自己脱身!
结果这几人望天看地,装傻充愣,嘴角含笑的模样。花焰瞬间明白:她还是犯了相同的错!她又被骗了!!
都说蹉跎岭人心险恶,但你们这群狗东西也太人畜不分了吧!诱骗自己犯错不说,竟然还跟岑无妄告密!!
好一招请君入瓮,欲擒故纵,瓮中捉花焰!
花焰来不及谴责他们的无耻,转头看向岑无妄,没有丝毫的犹豫,哗得一下倒在地上,立即抱住他的大腿,道:“师父,你听我解释。”
蹉跎岭几位装模作样地偷看过去:啧,滑跪真快,好厚的脸皮。
花焰哪里管其他人的眼光,只对上岑无妄淡淡的眼神,咽了咽口水,道:“我召集大家是想......商量如何给你过个生辰宴,在为你准备惊喜呢!”
蹉跎岭几人闻之同时摇了摇头,不约而同地嫌弃:好没有创意。
花焰实在委屈,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任何人的大脑都难以编造出完美的谎言!
果然,岑无妄也淡漠道:“又是生辰?”
花焰信誓旦旦道:“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熟人宴!”
岑无妄撇了眼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几人,道:“我跟他们不熟。所以是谁的熟人,你的吗?”
花焰哈哈一笑,转头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都把我出卖了,还怎么熟啊!”
“不熟就算了,这生辰不办也罢。”岑无妄话音未落,众人皆难以置信,他竟然这就相信了?
只见岑无妄缓缓拎着花焰的后颈衣领,如野兽提幼崽一般将她提到自己面前,道:“那就别再乱跑,少跟他们来往,否则只会害了你。”
花焰微微一笑,故作乖巧道:“好的呢,师父。”
岑无妄眼神一转,又道:“寒食渊的祠堂后有一栋阁楼,你看见了吗?”
花焰不明所以,但依然乖巧:“看见过,怎么了?”
“看完第一层,下月底考试。”
哀嚎声从蹉跎岭一直叫到寒食渊,最后销声匿迹。
独留蹉跎岭几个,面面相觑,最后相互指责,是你告密的吧,是你干的,分明是你干的!
众人吵到最后,纷纷住嘴,所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表示,好奇怪呢,究竟是谁出卖的花焰?然后拍拍屁股,各自回家。
可答案显而易见,没有人是无辜的。
这些人自从听完三娘声情并茂地讲述——酒醉**夜,岑无妄湿身戏孽徒的事情。
众人只觉得振聋发聩,不可思议!
纷纷好奇清心寡欲,不近人情的岑无妄,真的会有如此旖旎的一面?不由都想拿花焰再试一试,看看究竟还能有什么新奇事看!
虽然今日发生的不如三娘转述的那么精彩,但也足够让他们回味许久。
“所以是谁的熟人?”
“少跟他们往来,否则只会害了你”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快哉快哉!
之后关于花焰和岑无妄的谣言愈传愈烈,究竟是谁起的头,谁挑的事,谁加的火,谁作的证,也不得而知了。
而眼下,最无辜的花焰在被岑无妄抓回去的一路上,声音叫劈叉好几次,岑无妄看着她冷道:“嗓子叫哑了?”
花焰努力地扮可怜,委屈的点点头。
岑无妄道:“手能动就行。”
花焰:......
其实花焰当时也只是表面哀嚎而已。毕竟她在如斯堂又不是没被布置过泰山压顶般的作业,但她早已悟出一个深刻的道理,所以身体力行!
她只要展现得自己多么不爱读书,不善学习,对面的对她的要求就会无限放低!最后只要成绩不算难看,大家便不会再多为难她了,一切也就过去了,这是她多年混出的诀窍!
但实际上学习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事,她只是不愿将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不想一头扎进无聊的苦海里罢了!
花焰顺利成章地将这层套路,也用在了岑无妄身上。默默打响了自己的如意算盘,她最后那些书看得七七八八,能知道个大概,岑无妄看见自己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自己过关了!嘿嘿!
结果花焰第二天跟着岑无妄一去看。
这些书......怎么他大爷的都是残卷啊!!
岑无妄的功课,竟然让她琢磨填写缺失的内容???
看书变成了写书,这想混也没路数混了!
花焰着实没想到,岑无妄他表面看起来对一切漠然置之,背地里整人是手段却是层出不穷......
从此花焰不得不跟在岑无妄身边,也是真的勤学苦练了一段时间。
花焰听着耳边响起沉厚的钟声,一层一层地推到她耳边,似乎无数人在自己耳边念叨着:快走快走,要迟到了!
昨天的书你背没背,今天不会抽到我吧!
功课你写没写,等会儿借我抄抄。
别睡了,今天要考试啦!
“要考试了!?”
花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回首看向自己的床头,却不见一物。
“......哦对,我现在在望春国的阴阳司,不是寒食渊!”
花焰虚惊一场,捂着脑袋又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可屋外乱七八糟的声音又多又杂,她实在睡不安稳,起身收拾了一下,便开门出去了。
此刻她的院子外已经没有多少阴阳家,零零散散过去的几个,也是握着书狂奔,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封闭许久的院子里又住进了人。
琅王打着哈欠,穿过内院,从对面的厢房走到花焰的院子里,环顾一圈道:“诶?关主不在这里吗?我昨天明明看到他来找你了。”
琅王一句话又让花焰想起昨天岑无妄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的事情,不由担心他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本想去找岑无妄看看,可她看着琅王一副懒散的模样,脚步又停了下来,抱胸看着他道:“琅王,我当初是怎么同你说的?”
琅王不明所以,又打了个哈欠道:“啊?什么呀?你跟我说什么了?”
花焰踮起脚尖,表情逐渐严肃,道:“他昨晚来我房间,那你干什么去了?”
琅王看到花焰逼近自己的脸,一下子被吓得清醒起来,胆怯地退后一步,身体也往后仰着,躲避花焰的死亡凝视,道:“......我能做什么呢?”
“我从小就告诉你要好好照顾岑无妄,你是怎么照顾他的,他昨晚身体不舒服你不知道吗?”
“我照顾他了!但他身体老是不舒服,这我也无能为力呀,而且昨天他是去找你的,这我也不能管了吧......”
当初她捞琅王回无为关,便是想着倘若有一天自己离开,至少还有一个家伙能陪陪他,现在看来,琅王也确实是尽心尽力了的。
反观花焰,在寒食渊时不仅不会照顾人,还一个劲地添乱。她此刻不由咳嗽一声,心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哈哈哈我刚刚吓唬你的,很好,你现在通过我的考验了,你就是寒食渊名副其实,唯一的狼王!”
“真的吗!是狼王哦!”
琅王重音放在对他最重要的“狼王”二字上,见花焰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他的耳朵尾巴蹭的一下全部冒了出来,随即伸出脖子,抬起头颅,对着青天白日就要“嗷嗷呜”地嚎叫助兴,却被花焰当机立断,一把按住嘴巴。
“大早上的,禁止鬼哭狼嚎!”
说着丢下原地挠墙发泄的琅王,自己去找岑无妄去了。
花焰缓行至庭院深处,凉风一度,远处海棠树便下了一片花雨。
树下一茶桌,桌前岑无妄背对自己,只见他白衣上彼岸花纹似火,本在仰头观花,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后,低头拂去落在肩头的残花,转身看向花焰,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道:“早。”
花焰一愣,随即也笑道:“你也早呀,岑无妄。”
还以为岑无妄会生昨晚自己直言妄语的气,没想到一晚过去,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能心平气和的同自己打招呼。
说到底,她是最该对岑无妄现在风中残烛,断梗浮萍的身体负责的。
可偏偏昨晚她还非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惹他生气。
所以昨夜岑无妄问她,她能如此坦率吗?
她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若她足够坦率,何必出言散漫,估计激怒他离开呢?
花焰自知她当时笑得多欠揍,手心的汗就有多粘稠。
她才是最胆怯心虚的。
好在昨夜的事情不过只是一个插曲,既然岑无妄已经忘却,她也不必计较。
正上前准备找他商量今日要做什么事时,一间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陌上伸着懒腰走了出来,看到庭院里的二人,活动着尚未苏醒的身体,道:“哟,这就醒了,不多睡会儿?”
花焰道:“这都日上三竿了,睡得够久了。倒是你昨晚做贼去了,这还睡不醒?”
“我说的不是你。昨晚我看关主大人在你屋檐上坐了一夜,怎么他都不困吗?”
花焰一怔,看向脸色不太对劲的岑无妄,显然陌上并没有骗自己。
而陌上眼神在二人之间转悠了一圈,品味了一下岑无妄的慌张,紧接着莞尔一笑道:“关主这还能抽空去沐浴更衣了呀,收拾得真利索,真是个精致爱干净的男人!”
岑无妄脸色一沉,伸手从空中夹住片花瓣,丢向陌上后被他转身避开,他弯腰看着卡进门框木头里的花瓣,长叹一声,惋惜道:“这是何意?如此娇弱美丽的东西,关主用它来做杀器,这也太没有......怜花之心了吧。”
陌上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却默默飘向了花焰,她看着陌上意问深长的笑容,忍住一巴掌把他的脸拍歪的冲动,一把拉住岑无妄,道:“我有事问你,不适合在这里说,我们换个地方。”
觑二人匆匆离开,陌上却晃着手臂,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对他们的背影大声呼叫道:“换什么地方呀?诶呀,总之可千万别再去屋顶了,实在是太显眼了,不适合你们两个聊见不得人的私事哦!”
花焰感觉到岑无妄的手指又紧了紧,转头朝陌上淡淡一笑,仰头挑衅道:“你昨晚看别人在屋顶坐了一夜,那你呢?你又有何心事,才一夜未眠的?”
陌上:......
“不就是开两句玩笑,至于这么较真吗,真是够护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