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器时代 第6章 第 6 章

艾知原本还沉浸在思念奶奶的悲伤中，现在已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她开始认真观察地球的变化。接着，他们看到这颗原始地球开始发生变化，外层渐渐出现薄薄的一层类似云雾般的圈层，地壳开始进行板块运动，同时又伴随着大小不一的火山喷发，板块边缘出现山带、海沟、裂谷。

接着画面一转，他们来到了这颗原始星球上，仅是眨眼的瞬间，艾知便看见了书上曾描绘的原始无脊椎动物，随后鱼类，大量爬行动物开始出现。他们的视角也从海洋转移到内陆，不过这里的植被异常庞大，远处传来恐龙的低吟，头顶飞过翼龙，脚下爬过一只很小，长得像鼹鼠又像水獭的动物。

艾知很怕老鼠，踮起脚尖蹦来蹦去，生怕踩着它。

迟载笑着看向艾知，让她冷静一点，说：“它不是老鼠，这可是最早的哺乳动物——始祖兽。”

听说这是其他哺乳动物的老老老老祖先，艾知才放下心。再一瞬间，他们身边忽然涌现出大量的哺乳动物，有的跟现代动物长得很相似，同时植物的种类也纷繁多样，艾知好像看见了人类的祖先。

接着她眼见着那些穿着兽皮打算围捕野猪的原始人开始用贝壳进行交换物品，试着种植水稻，将野猪赶到栅栏内圈养。一个又一个的村落，城镇出现，人们开始饲蚕织布造纸，孩子们坐在桃树下听师长讲书。

艾知欣喜地看向迟载，这是她所熟知的历史。她从小历史就好，每出现什么场景，她都能记起这是哪个国家发生的哪些历史事件。

迟载挑了一下眉，朝艾知笑笑，让她坐在高脚凳上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看了一会后，蒸汽机的一声轰鸣，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原本湛蓝的天空开始灰云，战争和硝烟开始了，再后来硝烟散去，全球迎来短暂的和平，高楼大厦顷刻建起，和平鸽飞扬上空，艾知知道现在来到了她的时代。

她在人群中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奶奶。她先是呆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向奶奶大喊，说自己是小知。可是奶奶只是转了个身，浅浅一笑，向艾知挥了挥手，便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不见了。

艾知现在还是个15岁的女孩，情绪还做不到成年人的收放自如，见到奶奶消失，泪水再次失禁，一颗又一颗从眼眶滚下。

迟载又一挥手，书房恢复原先模样。

“小知，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迟载站在艾知身前，两人此刻的身型差只能让艾知仰视他。

“尽管现在科技足够发达，但时间仍是我们最不可控的东西。一个人离去，就代表她的生命就此定格在她离去的那一瞬间，即使我们有能力回到过去无数次，但我们仍旧无法挽留住她，因为她只属于过去。就像你看见的那只始祖兽，倘若将它养在现在，当下的环境是无法适应它生存的。”

“它会死，是吗？”

“对。”

“可是对你来说，我也是过去的人，是那只始祖兽，我也会死。”

很多年后，迟载仍能想起今日，15岁的艾知眼神坚定，告诉他，她不会因为迟载说了什么就轻易相信。正如25岁的她，清醒果敢，永远都有属于自己的判断，会质疑，相信自己。

“不，你不会死。我承诺。”

一诺千金重，践言终此生。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样一句话会在未来成为二人前行的沉重枷锁，它既锁住了艾知，又绊住了迟载，也是日后两人敌对的刀刃。

餐饮室的后厨内，小伽使出十八般武艺，做出了玫瑰花瓣馒头和桂花米糕，怕艾知嫌单调，他又额外做了咸口的蟹黄小米酥。

做完后，小伽兴冲冲端出来，发现两人并没呆在餐饮室，打开中枢感应后，小伽又急匆匆赶去了书房，正好碰到两人同步出来。

艾知此刻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小伽开心地凑上去，端上自己辛苦做出的点心。

“小知小姐，请尝尝吧，今天的小点心是我刚刚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看着这些精雕细琢的点心，艾知很感动，趁着小伽的机械手在端餐盘，她抱住小伽，甜甜地笑了：“谢谢你呀小伽，你做的什么东西都好吃。”

天老爷啊！他竟然被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抱了，还说自己做什么都好吃。小伽瞬间觉得自己苦找菜单，用力揣面，加速发酵，打翻糖罐这些累根本就不算什么，哪怕让小伽现在去再做几十盘菜，他也愿意，只要小知小姐喜欢。

“把东西收起来，晚上回来再吃。”迟载冷眼瞧着两人，语气分外冰凉，凉到小伽的电路板。

小伽察觉到主人的警告，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艾知。不过迟载说晚上回来，他们现在是要出去吗？

正所谓不顺坡下的侍从不是好狗腿，小伽赶忙讨好似的问道：“公子是要打算出去吗？”

“嗯，我带小爱出去逛逛。”迟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小伽，“以后你就叫艾知小姐小爱吧，这是她在这里的新名字。”

“啊……遵命。”小伽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一个透明的四方罩子盖住了餐盘，“小爱小姐，您现在跟我走吧，我为您准备出行的衣物。”

艾知对自己的新名字倒没什么想法，她还是叫艾知，至于什么昵称反正是在家里随口叫的，她就任迟载去了。

只有迟载清楚自己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他要艾知完完整整地都属于这里，包括名字。

艾知有些馋小伽做的馒头和糕点，换好小伽给艾知特制的衣服，她叫小伽给自己偷偷带上两块。

“虽然不知道公子会带小姐去哪儿，但是公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小伽将一个小篮子拿给艾知，他还在里面塞了艾知爱喝的酸奶。就像一个操心的妈妈，在女儿出远门前嘱咐她多看少说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嗯嗯我知道啦，小伽在家等我回来哦。”艾知拎着小篮子，开心地跟小伽摆手。

家？好陌生的词。小伽拍拍胸口，好像能听见内部的电流声。他去采购食材，听到路人说回家前要买一箱子营养剂；他帮迟载送材料，遇见迟载的同学，被他嘱咐说明日要去迟载家找迟载玩；他陪同迟夫人去接放学归家的迟载，听到迟夫人对迟载说欢迎回家。十五年前他从智能机控厂被制作出来，再被送去迟家，现在又来了这栋房子，好像没有人和他说过哪儿是他的家。

一个只跟自己相处了十几天的小姑娘今天却对他说让他在家等她，小伽望着那艘载着小姑娘起飞远去的舰船，有些难过……

L528只要设置好航线其实可以自动驾驶，会自行避开其他空中飞行物。但是迟载想让艾知尽快适应他的生活，关了自动导航模式，让艾知坐在副驾驶室，自己则操控主驾驶罗盘。

舰船开得很稳，迟载一边驾驶，一边用余光注意艾知的反应，发现她不仅没有害怕和晕机，相反异常兴奋，一直趴在窗边看外边第二区的空中街景。

第二区从下而上建立，分地下城，陆势区，中空区，高层区。中空区和高层区都建在空中，当你以为脚踩平底，实际却是中空区两栋直插云霄的高楼连接桥。超快火车磁悬浮轨道与摩托飞车专用道上下交叉，宛若腾空的银色丝带交互缠绕。

那双平日里看上去生人勿近的眸子此刻划过一丝笑意，迟载按了按钮，L528立刻呈现透明态。原先只能透过窗户看见的风景，此刻全部展现在眼前。

飞车如流星般在交错纵横的空中赛道急驰而过，留下金线一般的灯影。各色飞行器在阳光下反射出柔润的金属光泽在不规则的高楼大厦间穿梭，有的降停，有的开始起飞。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太阳如今看来是如此的巨大，但它散发的却是柔和的光与热。

艾知惊奇地睁大眼睛，想到语文老师之前要他们写一篇幻想未来世界的作文，当时艾知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才勉勉强强憋出五百字，剩下三百字全靠自己瞎掰硬凑。她要是知道自己真的会来到三百年后，当初就该跟老师赊个帐，等亲眼见到后再写，然后告诉她的同学和老师们未来的真实模样。

可是她那个时候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有这种奇遇呢，她现在写了作文又怎么给老师看呢。艾知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的同时，心底又渐渐苦涩起来，她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回到她的世界了。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迟载察觉出艾知的不高兴，关闭了舰船的透明模拟态，整个舰船又将世界隔绝在外了。

“没有，小识哥哥没事的，我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艾知缩回位子上，余光瞥见脚边的小篮子，打开后看到是小伽给自己准备的点心和饮品，心情又好些了。她侧身，想给迟载分享一块最好看的桂花米糕，却瞧见迟载冷着一张脸。

女孩的直觉一向敏锐，她明白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才让他变了脸，于是试探性地问：“小识哥哥，你还好吗？你饿不饿啊？”

原是他问她的话，现在反倒成她问他饿不饿了，迟载简直要被气笑了。鉴于这样的讨好，他很受用，嘴角的微微上扬就暴露了他的内心。

见到迟载笑了，艾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