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器时代 第5章 第 5 章

照顾艾知的事也就这么应承了下来，小伽自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性能就是忠诚和体贴，留意到艾知从前在他来之前是跟着迟载学习的，现在迟载不在，小伽便尽其所能地将自己的智能库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传授给艾知。

艾知学习能力很强，悟性极高，尽管小伽讲的知识面很广泛，她都能很快理解。小伽想着艾知以后肯定是要走的，所以艾知要是掌握了这些知识，将来回到过去，做个科学家，也是一顶一拔尖的人才，也不算枉费他这个机械老师的一番苦心。

所以小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教授。

但艾知唯独对于现代高新科技的理论知识和实操技术掌握的不是很好，小伽为此很头疼。因为迟载之前有交待，等艾知每晚睡后，小伽都要将艾知的学习情况报告给他。

“没关系，她来自科技刚刚起步的近新时代，她现在的认知还不足以支撑她学习理解这些东西。你就看她喜欢什么，就挑这些教她吧。”

视频那边的迟载看上去很忙，并未盯着屏幕，像是在处理什么事情，小伽报告了艾知的其他好几件事，迟载也没反应。过了一会他才匆匆瞥向小伽这边：“艾知最近吃饭和休息怎么样？还开心吗？”

小伽其实能看得出来，艾知上课的时候精神头很足，可一旦离了书房，整个人就提不起精神，抑郁寡欢的。除去学习，她一定会做的事情就是，傍晚站在长廊单面镜外看瑰丽的晚霞，眺望远方。

没有迟载的许可，小伽没敢带艾知出门，所以艾知的天地就是这四四方方的格子间。艾知望向窗外的时候，小伽也在观察她，在思考艾知是想自由还是想迟载。

小伽早早打定了主意，过段时日就劝艾知离开，毕竟像他这么殚精竭虑为主人瞻前顾后的优质智能机器人已经很少有了，就连他的兄弟大伽都只能排第二。于是给迟载打预防针：“小知小姐可能是觉得在这里比较拘束，感觉她并不是很开心，都很少笑。”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汇报，小伽没太在意，确定艾知进入深度睡眠后，自己也进了休息舱充电进入休眠模式。等再一睁眼，给艾知端来早餐盘子时，迟载端正坐在餐桌前，看着早间最新的五区资讯。

跟小伽一样震惊的还有艾知，小姑娘是藏不住心事的，见到了迟载，兴奋地赶忙跑过去，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把自己学了什么，小伽做了什么饭菜通通说了一遍。尽管迟载已经从小伽那获得了艾知的日常报告，但他还是耐心地笑着听艾知再说一遍，好像这些事情从艾知嘴里说出来格外生动好听些似的。

“听小伽说你想去外面玩，是不是？”迟载将那杯加了红枣提取液的豆浆端给艾知，又为她剥了一颗鸡蛋，确认油煎培根芦笋和圣女果不烫了后，才温声嘱咐艾知可以吃了。就像他们在Nebula一样，迟载习惯性地为艾知做这些事情。

迟载遇上25岁的艾知时，就觉得她很瘦，瘦瘦窄窄的一条，背影很纤细。了解到她经常忙工作而忽略了吃饭，迟载自觉担负起照顾艾知饮食的责任。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等在2015年的时间轴上遇到小时候的艾知时，那时候她更瘦。迟载也是那时才知道艾知的身世，心疼与怜惜从心底生起，再加上对艾知求爱不成的不甘与执着，他决定带15岁的艾知回他生活的时代。

迟载说出口的话从不会有变数，他跟25岁的艾知说会给她一个家，他便带走了15岁的艾知，重新教养她，送她全新的世界。

目睹迟载像仆从一样侍候艾知吃饭，小伽努力克制自己的电子眼不要出现震惊的“瞳孔震颤”。

天老爷知道迟载之前在迟家有多娇贵吗？就是因为迟载不喜欢早饭，家里十几个机器仆从伺候他一个人吃早饭，现在他居然给一小姑娘做这些？甚至是等她吃完了，才去吃那些已经冷掉的餐食？

小伽担心迟载的胃受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些早餐已经凉了，要不我去给您准备营养液？”

五区一皇的时代科技达到鼎盛状态，在飞速发展下所有人讲求飞速和高效，他们逐渐觉得做饭吃饭浪费时间，于是研发了具备饱腹感又能补充人体必备营养元素的营养剂来代替饭食。久而久之，营养剂成为热潮的追捧，而瓜果蔬菜米麦的种植却被人类疏忽，且经历了几次大战后，地球的土壤已不适合培育植物，所以花草绿植以及果菜五谷等竟成为稀缺物品。像迟载这样身份的家庭，吃什么都很平常。

不过迟载去首辅宫见习或是备考期末，一日三餐不固定的时候，才会备上营养液。

“不用，热一下就行。”

刚刚咽下一口豆浆的艾知听见小伽说营养液，便问那是什么。得知是平民百姓日常的餐饮后，艾知就猜到现在的百姓应该不怎么会种植农作物，或是说当下的环境并不适宜农作物的生长。

艾知七八岁时去田间给奶奶送饭，祖孙俩坐在田埂头上啃馒头配咸菜，奶奶望着绿油油的水稻感慨今年收成一定很好。艾知还不懂为什么看农作物长势就能预测收成，奶奶说温度越高水稻长得越快，而且今年雨多，很适宜水稻的生长。

相比较米饭，艾知更喜欢吃带着丝丝甜酒酿香气的馒头。她们家不种植小麦，都是买现成的面粉，回家自己发酵做馒头。艾知问：“奶奶，我们怎么不种小麦啊，我想天天吃馒头。”

奶奶怜爱地揪了一把艾知的小脸蛋，说：“咱们这种不好小麦的，土啊水啊什么的都不适合小麦的生长环境。什么东西长在什么地方都有它的道理，不能违背自然规律的。想吃馒头也简单，奶奶再给你做就是了。”

艾知生长在田野间，是质朴的农民用五谷杂粮将她抚育长大，她对袅袅炊烟的原野有天生的喜欢。尽管跟着迟载来了未来世界，这里季节变化不分明，永远都是适宜生存的26摄氏度。鳞次栉比的星楼，火车可在楼间穿梭，小型舰船绕梁盘旋，跟她所熟悉的三餐四季、人间烟火截然不同。

要说好，她从此不再担忧衣食，小识哥哥会提供一切。要说不好，可能因为这里没有奶奶。想到奶奶，艾知有些难过，顿时没了胃口吃早餐。但她又不想浪费粮食，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嘴里的唾液好像停止分泌，但她还是努力往下咽，胃部开始涌上酸水，艾知又想吐也想哭。她担心迟载和小伽发现，拼命忍住极强的哭意，埋头努力地咀嚼吃不下去的早餐。

小伽和迟载都敏锐地察觉到艾知情绪上不太对劲，小伽本想上前查看，被迟载拦住。迟载走到艾知身边，手放在艾知脑袋上摸了摸，轻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吃了？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早餐？”

“我想吃馒头……”好久都没有人摸自己的脑袋了，迟载的手因常年手握舰船罗盘，所以有茧子，艾知瞬间想起奶奶那双因劳作而布满茧子的粗糙的大手，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迟载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腹部呜呜哭起来。

小伽因艾知突然的嚎啕大哭慌了神，听到她哽咽间想吃馒头，立刻奔去餐饮室，取出面粉和玫瑰花瓣，打算做玫瑰花瓣馒头哄艾知开心。

他跟小姑娘相处的这些天，他真心觉得艾知要比迟载好带的多，跟小时候的迟载比，艾知就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巧小宝宝。作息规律，热爱学习，又不挑食，甚至还会主动帮小伽做一些家务，虽然打扫除尘这些房子会自动清洁，但物品摆放还得靠小伽手动。迟载是个细节控，钢笔放在铅笔前面，都要发飙。

更重要的是什么，艾知还会跟小伽讨论小说。天老爷知道小伽遇到一个小说同好是有多难！

越喜欢艾知，小伽内心越纠结。艾知要是这个时代的姑娘，小伽巴不得她在这里长长久久，最好住一辈子。可惜艾知生来就属于过去，她跨越375年出现在这里就是违背法则，被生物发展规律所不容的。

小伽在那边为艾知忧心忡忡，迟载同样不太好受，他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是被祖父打到大的，一掉眼泪被打得更狠，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半大的一个姑娘。

也许是哭急了，食道吸进大量气体，艾知开始疯狂打嗝，哭一声打一个嗝，一来一回反倒把自己哭笑了。

艾知松开迟载，抹了一把眼睛并用手挡住，一边打嗝，一边透过指缝悄悄看迟载，以为不会被迟载发现，结果她的小动作被站着的迟载净收眼底。

迟载觉得好笑，揉了一把艾知的头，半跪着与艾知平视，然后拿开艾知挡住自己眼睛的手，问：“不哭了？”

“嗝！呜呜呜……嗝！我不想……嗝！哭了呜呜呜嗝……”哭过之后，那对卧蚕更加明显，又粉又饱满，很像一只受了委屈想找奶喝的小狗崽。

“可以哭，没有谁规定你不可以哭或是不能哭。”迟载用丝绸手帕拭去艾知脸颊挂着的泪，“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可以做你自己。”

“我明白奶奶的离世对你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情，但是死去的人是永远也没法再回到你身边的。”

“你可以带我到未来去，那你可以带我回到过去吗？回到奶奶还活着的时候。我想我奶奶了。”

15岁的艾知比25岁的艾知懵懂单纯，迟载根本没想到艾知还想回去。

迟载没有回答，而是牵住艾知的手，带她去了书房。

书房是自动感应的，两人一进去便启动适宜的光亮。迟载一挥手，书房的光便暗下去，平常小伽上课使用的模拟动态台从中间升起，从中心释放出一束光，紧接着整个书房宛若徜徉在浩瀚宇宙中。

璀璨的恒星散发着闪烁的光芒，照亮了寂静无言的黑暗，而行星在引力下绕着既定轨道既定速度运转。星际尘埃与气体汇聚交织，形成绚烂梦幻的星云。一颗细小的陨石从前方飞来，好似要撞上他们，艾知下意识伸手去挡，透过光隙，那颗陨石已飞向别处。

不远处，一个炽热的球体散发着热源，并不断被小行星和彗星撞击，渐渐地，那颗星球好似不再耀眼与红热，远远看上去像是形成了一层薄壳。

“这是我们最初的地球。”沉默许久的迟载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