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器时代 第14章 第 14 章

醒来再次见到小伽，艾知很高兴。

虽然近三年未见，拉着小伽叙家常的亲热感一点都没变。

两人平常也会简讯沟通，分享新看的小说。迟载没能陪伴艾知的时间里，都是靠小伽发给自己的电子书度日。

迟载对两人的通讯一直是默许的，小伽没告诉艾知的是，他分享给艾知的书都是被迟载审核过的。不过他不好意思说迟载主动让他推荐给艾知的书，比如《爱上邻家哥哥》《哥，陪你一起长大》《我的机械女友》等等一系列脚趾抠地的小说。

艾知问起自己晕倒的病因，小伽给艾知的解释是低血糖，对于她身体的实际情况艾知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艾知对小伽从不怀疑，对低血糖这个理由欣然接受。自己的心脏搏动的异常就只当是自己没休息好，没把真实情况跟小伽说。因为当下她有最重要的事情没问——

“小识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艾知一天内第五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小伽意识到不对劲。小爱小姐该不会……不会吧？他们不是以兄妹之名相处吗？

一半怀疑，一半相信的小伽在第五次回答迟载何时回来之后，监测了艾知的面部表情。这次他汲取的情绪信息是：20%担忧，30%牵挂，剩下50%全是焦虑。

小伽心惊，默默记下数据，未敢声张。

他终于意识到，他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艾知对迟载的依恋程度已经远高于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数据不会有错，小伽也坚信他的判断不会出错。唯一出错的是艾知对迟载的感情。

过去的人来到未来，并与未来世界的人相爱，无论从时间宏观来看，还是从伦理道德来说，永远都是悖论。首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艾知的身体。她无法适应未来的环境，会极速老去，在这个世界迅速消亡。

时间和自然会抹平一切违背规律的存在。

小伽作为机器人，对他的主人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迟载带艾知来这里是爱她还是害她。

四天后，迟载带了回答回来。

他交给小伽一剂胶囊，让他检测其中的成分。

20分钟后胶囊药剂的成分很快被解析出来，除了一些安神，镇定的成分，还有着大量减缓生长速度的化学成分。

小伽端着胶囊，有些不确信：“这是要让小爱小姐服下吗？”

“对她身体的极速代谢有着一定的抑制作用。”迟载焦躁不安地来回盯着艾知卧室的房门，眼神急切，“刚刚又睡下了？”

小伽点点头，记下艾知的入睡时间。继在花园晕倒后，艾知开始嗜睡，迟载离开了三天，艾知就有两天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待会等她醒了，把这个拿给她吃。”

“公子，我能问一下药是从哪来的吗？”

迟家有专门的医疗团队，且有机器用人的存在，身体大小病症几乎不成问题。迟载显然不会惊动迟家，更不会找除小伽以外的机器用人，这药只可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渠道弄来的。

要是没有医药许可证，这药就存在一定危险性。贝器时代的人类所用药全部都会通过各区的医药署进行实验测试，确认对人体无害，才会发放各区。虽然小伽并未检测出对人体有害的成分，但是药三分毒，艾知身体现在这么虚弱，小伽不得不多留些心。

迟载抬起那双透着冷意的黑瞳，不带任何感情。

虽然小伽相信他的主人不会害艾知，但这药，他并不敢真的就让艾知吃下。

“小爱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担心她无法负担这药的作用。”

艾知的房间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

“我只想她好好的。”迟载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进了艾知的房间。

一进来，便看到艾知迷迷瞪瞪地坐在地上，正想起身往床上爬。

迟载叹了一口气，刚刚因小伽的怀疑而激起的戾气消失殆尽，架住艾知的胳膊，将她抱上了床。

身体忽然的天旋地转，随后又落入男人的怀抱，继而又被放在床上，睡太多而晕乎乎的艾知更是无力，睁着一双下垂的狗狗眼，脑子半天反应不过来，只呆愣愣地看着迟载。

原本还在内疚把艾知带过来损害了她身体，见到这样无辜又让人心软的表情，一下子就将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

别人能照顾的好艾知吗？能有人像他这么爱艾知吗？做完排除法后，迟载更加笃信全世界只有自己对艾知好，艾知能依靠的只有他。

“小懒虫，在我离开后睡这么久。”迟载坐在床边，替艾知重新掖好被角。被子是高级蚕丝做的，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可迟载仍觉得艾知用的东西不够好。

两人共同生活了近三年，迟载故意给她养的娇憨，什么好的贵的都拿给她，艾知也如他所愿，对他没了最初的小心谨慎，心安理得享受迟载赠予的温柔和宠爱。

艾知终于恢复了点精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好困，提不起精神。”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跳得很快。”

迟载当然清楚原因，但他选择了谎言：“睡觉姿势不好，压到了心脏，所以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艾知想到自己睡得都滚下了床，睡觉肯定不老实，所以没再想太多。她见小伽徘徊在卧室门口，迟疑着不进来，心生好奇：“小伽你怎么不进来啊？”

迟载的眼神扫过去，小伽明白这是在警告他不许多说。进退两难下，小伽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来，端着药和水，走到艾知床边。

迟载根本没给小伽开口的机会，接过水杯和胶囊，送到艾知身前，轻声哄骗道：“这是我找医生给你开的安神药，你吃了它会好受点。”

艾知完全没怀疑，直接就将胶囊吞了下去，将空杯子还给了迟载。

迟载本来打了一肚子草稿，防止艾知问为什么这次开药不是小伽开药单，而是出去找外面的医生。完全没料到艾知这么听话，直接就吃了药。

惊喜之余，尽是得意，他的艾知终于不再疑他，他还会继续等待，等到她满心满眼全是他的那天。

“想吃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做？”

艾知摇头，最近她的饭量下降的厉害，吃了一点就开始胃胀气。

原本瘦削的小姑娘被迟载养的脸颊终于有了软软的肉，但这一年时间艾知体内器官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胃也开始脆弱，艾知又瘦了回去，胳膊要比之前还纤细，迟载最喜欢的脸颊肉也瘦没了。

刚开始迟载只以为是青春期抽条子，瘦一点他再补回来，但是无论吃多少，艾知就是不见长肉。

迟载心疼，但面上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跟平常一样嘱咐了几句，就叫小伽陪着艾知了。

见迟载走了，艾知才把胳膊伸出被子，招呼小伽靠近自己：“小伽，为什么这次是小识哥哥请外面的医生给我开药呀？我的身份可以对外公布了吗？”

从前迟载给的理由是艾知是被他冒着触犯法律偷偷带过来的，所以看病吃药都只能由小伽接手。刚刚迟载在这儿，她担心自己问这些会让迟载伤心，觉得她不信任他，等迟载走了，她才敢悄悄问小伽。

小伽心里慌的不得了，艾知都把药吃了才问，他怎么敢背弃主人，说这是来路不明，他都不知道来源的药呢？况且艾知的存在本就是禁忌，若是被迟载小心养在这儿也没什么，但凡让外人知道，迟载本人受罚不说，还会连累整个迟家，影响迟恩的位置，也对迟载将来的仕途不利。

“啊，因为我不擅长配制安神的药丸和胶囊，所以主人就以他自己的名义找医生开了药。”小伽有样学样，跟迟载一道骗了单纯的艾知。

“哦，不是我可以出门的意思啊。”艾知的语气充满了沮丧。

小伽自然懂艾知的意思，但眼下艾知能够健康地按照正常人类生命发展轨迹活着已是不易，所以能否被外界接纳并不是当前他们要考虑的事。小伽没再像以前那般善解人意，而是避重就轻，说起其他话题：“小爱小姐，我最近读了一本新小说，你想看看吗？”

“不了，我想自己看书。小伽辛苦你帮我拿一本植物志吧。”尽管希望的火苗被扑灭，艾知也没太过悲伤，她很快想通，小识哥哥对她这么好，不给他添麻烦就是她的第一目标，其次就是帮小识哥哥照顾好花园的植物。

贝器时代的泥土受到前几个世纪科技战争的污染，不太适宜种植，很多植物灭绝。剩下存活着的植物都靠着宝贵的干净的有机高能黑土，因为能栽培得起植物的也只能是钟鸣鼎食之家。

此刻，迟载的书房内。

艾知同小伽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通过传听器在耳边播放，迟载面无表情地跷腿坐在椅子上，盯着静音悬空时表的指针旋转。

想出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