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离 第12章 第 12 章

三人想要去那门后看看，绕着它走了好几圈，却始终到不了背面：那门一直随着来访者而转动，无论跑得多快也只能看到正面。

“莫非是要我们推开看看？”卢睿之两掌抵住其中一叶门扇，运了全力，那门却严丝合缝，丝毫不动。

卫有归退后几步，仔细打量着门上的纹理。只见门头上雕刻着一个狰狞的头颅，面露威严，似乎正带着三分冷眼与悲怜与来人对望。

左右两扇对称，各有一人，双膝跪地，手举托盘，似是献上什么。卫有归轻轻一跃，朝那托盘看去，竟都是一颗栩栩如生的人心！

卫有归心下一惊，面色发白，后背冷汗便冒了。

卢睿之注意到他的异状，问道：“怎么了？可是看出了什么？”

卫有归拧眉不语，再退后几步，看那门框，越看越像卷轴的两端，竟像是一张半合的契约！

“怎么了？可是有陷阱？”卢睿之急道。

“这......悲离与闻昊......”卫有归长叹一声，便指着那门道，“这门上所绘，分明便是‘魔约’之景！魔王替生者完成心愿，便从生者那里取一样东西。这大概就是悲离与闻昊之间签订的契约了！”

卢睿之听了也暗暗心惊，不敢再碰那门，若是真打开了门，悲离现世，闻昊重生，便要死在这剑炉里。

卫有归也知晓事情重大，皱了眉头，缓缓踱步，若有所思。

不一会，便走向大门，咬破手指，在门中间浮雕之中咬得死死的锁上轻轻一抹，只听“呵嚓呵嚓”声起，不一会，金色的雕刻慢慢游动起来，往门框里涌去，不多时，竟都收得一干二净。

卫有归看向门扇，缓缓再近一步。

“有归，当心！炼化悲离倒还其次，可切不能放出闻昊来！”卢睿之看出他意图，出声制止。

卫有归看他一眼，转过身去，按住心里的忐忑，深吸一口气，便往门上一推。

只听沉闷的摩擦声起，那门竟缓缓而开，里外的浓雾一时交汇，只看见雾中站着一人。

“阿离！”卫有归轻呼出声，方才冒险推门，心悬得紧，这会儿一见悲离，又是惊喜又是放松，几乎要鼻头一酸涌出泪来。

悲离眼里也多了些不寻常的暖意，上前一步，看见卢睿之与元喜，终是顿住，温声道：“你来了。”

原来悲离在幻境中寻了许久，终没见卫有归等人，到了这门前，又怎么也推不开，心里只道卫有归遇了什么险，发足了力往门上撞，却是怎么也打不开。

看那花纹，多少也明白了这门恐怕是契约幻化成的结界，解锁之人不到，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惶急之中，那门竟突然打开，将卫有归送到眼前，心里便是说不出的酸甜滋味。

“有归，这是怎么回事？”卢睿之一时看不懂。

“唔......多半是，血炼之术。”卫有归晃了晃自己的手指，“悲离的契约已解，确实是去了邪了。”

卢睿之半信半疑，道：“方才因果幻境该是被这‘魔约’锁住了，这会子彻底打开，不知能不能看到？”

卫有归一怔，想起来的目的，悲离功力流失之谜还没有解开，确实应该看看。他哪里知道卢睿之是不相信他的话，怎么也要验证一下。

当下便集中神气掐动珠子，未及一刻，卫有归刚刚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画面仍然空无一物！

几人也算有些“经验”了，齐齐发力寻找，不多时，便又于迷雾之中看到了一扇门。

待靠近了一看，这却不能称之为“门”了。外框椭圆，为一条盘旋缠绕的大黑蛇身躯，头颅却与方才门上的一致，只是这头颅却闭了眼睛，神色甚是安详。身躯盘护的中心突出，也是椭球状，整个结界，黑中透赤，红光闪现，悬浮于幻境之中。

悲离只是看了一眼，脸色便暗了下去，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无奈、甚至是绝望。卫有归查看之后，更是面如死灰，沉默不语。

卢睿之见此情形，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丝欣喜，他心里总不太愿意悲离为众人所接受，尤其是从此与卫有归正大光明地更加亲近。强压了心事，问道：“这又是何物？”

卫有归看了这大椭圆盘，又惧又惊，他怎会不知？这便是魔界失传已久的封印之术：魔眠。

魔王多自大之辈，却又喜挑事端，所以很多都下场凄惨，谨慎者便寻了“魔眠”之法。一缕残灵，生命相系，伏眠万年者突然借此重生也有之。只是，魔眠成印艰难，需得数万魔灵自愿献一缕纯质灵力，经数百年精心、充足的磨合、准备，方能成形。这闻昊夺位百多年，却不想已有如此功力聚成魔眠！并且，还是出现在这根本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悲离，只怕是抽不了身了。

卫有归也自知瞒不过去，只好将魔眠之事相告，卢睿之也知事大，惊了半晌，且看二人如何。

悲离缓缓往魔眠走去，卫有归看那中间凸球，捕捉到了数道几乎微不可见的灵力波动，心中一动，道：“可是这东西在吸取功力？”

悲离手掌抚过，感受一时，便轻轻点了点头。

卢睿之听了却又是一惊，心想莫非悲离功力大减了？竟与这魔眠有关？

三人各怀心思，心事重重，只元喜静立一旁，认真做着“见证”。

卫有归又一思量，想起自己在书上读到关于魔眠的只言片语，似有所悟：“魔眠并不能自行解封，而是以何物或何事为契机，如今解印已然开始，而时机未到，只怕......只怕你功力耗尽之日，也是它破印之时。”

悲离如何没有想到？只是卫有归这一分析，口中喃喃：“我竟不知，在我体内还有这种东西！你早和我说过，与你为约，‘惊喜’连连。是啊，是啊，魔约魔约，何曾有什么便宜占得。”曾经对前路燃起的熊熊希望竟全数浇灭，凝神望着卫有归，心中触动，一向冷清的脸也淌下了热泪。

卫有归见他如此，也不免心里十分绝望。平日里问起悲离未来想去哪儿，他总笑而不答，有时在书房练字，总反复写“山林归隐，静望一生”。卫有归虽恨自己不是洛合桑，这“山林归隐，静望一生”的念头此时却在心底咬得生疼。

“为何这魔眠，我竟......一无所觉。”悲离定了定神。

这么一说，卫有归也觉奇怪：“方才你在这幻境里，并未发现它么？”

悲离缓缓点头，卫有归三人未解魔约之前，他早操纵神识搜遍了方圆百里，这魔眠分明是突然冒出来的。

卫有归踱步深思，手指熟练地抚上红绳，心头一亮，看着魔眠出声：“魔约魔眠，此二门，不过是因果。开启幻境，并非一无所获，只是恐怕都被这二重结界锁住了。如果我没猜错，开第一门，而第二门方现，魔约解，则魔眠启，当真......唉，幻境，至少将这重因果告诉我们了。”

又一思索：“至于，魔眠于你体内而未知，只怕是这魔眠秘术高明，轻易不会给人察觉，否则，眠伏万年岂不是危险万分？”

悲离听了心中又涌起酸涩，只是叹道：“如此好手段，竟也忒看重我了啊。”悲愤难遣，望着那安稳静伏的凸球，恨意翻腾，突然全力出掌，就要拍碎这魔眠。

谁知这魔眠受了掌力，只轻轻弹动，黑赤魔气便排山倒海，登时爆发！

“不好！”卫有归一声大喝，提了元喜衣领往后撤去，右手一挥，当即回魂出炉。

也就在一瞬，那剑炉轰隆一声，炸成数片！悲离剑“铮”一声响，跃上半空，直直地射入地下，足没了数寸！

众长老见此情形，立即催动安神大阵，只怕那悲离剑忽然发狂。只是一刻之后，却见它甚是安静，岿然不动。

“诸位长老，方才只是出了些意外，并无大碍。”卫有归淡淡说道，心里却苦涩不已：出了这“意外”，悲离怕是难逃此劫了。

卢睿之在一旁缓过神来，看卫有归一眼，欲言又止。

卫有归知道欺瞒不过，又毕竟事关重大，便与各长老说了幻境之事。卢睿之在一旁补充，倒也公正。只是越“公正”，剑宗众人便越惊惧——在剑宗山门之内，竟还睡着一个大魔王！待听到“悲离功力耗尽，魔王破印重生”，都是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