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筝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外面终于出了太阳,鸟声鸣鸣,她伸了个懒腰,思忖着,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厨子,昨晚就当自己看了一晚上恐怖电影了。
她跑去西厢房找沈寒期,屋内空无一人。
“沈寒期!”她跑到院内大喊。
沈寒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吓了陆其筝一大跳。
“你去哪儿了?”她随口问到。
“死士当像影子”。他答道。
于是陆其筝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昨天发生火灾时,沈寒期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他一直在暗处,不召不得出,讲真的,很像siri。
“好,以后不要藏起来了。吓人。”
沈寒期微微颔首。
沈寒期带着她去城内走去,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昨天并没走错路,要不是雨下大了,她再走几步便能看到房屋人家。
沈寒期走在前方,他的头发用红色的布条束着,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发色如墨,看得陆其筝有点羡慕,她低头看着自己有点分叉的头发,下定决心晚上洗头发的时候多倒一点茉莉发油。
不多时便进了城,原来自己住的宅子并非位于深山老林。抬头看去,“邺方城”三个大字高挂其上。
走进邺方城,陆其筝的第一反应是好多人啊!
街道上摩肩擦踵,人流涌动。路边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刚刚蒸好,打开盖一股诱人的香气飘来。陆其筝还来不及走过去,又闻到一阵辛香麻辣的烤羊肉串味,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陆其筝带着沈寒期走进了一家名为“庆云客栈”的饭馆,走上二楼。
坐定,陆其筝点了两个菜,“怎么不坐?我点了两个菜,你再点几个你爱吃的”。
这时沈寒期才坐了下来,却并未接过菜单,“都可”。
于是陆其筝又库库点了几个菜,她实在是太饿了,昨晚沈寒期做的菜还历历在目,她为了以表尊重还还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借着打哈欠的功夫就偷偷溜走了,今早上又走了半个小时的路,此时毫不夸张的说,上一头牛她觉得她也吃得下。
趁菜未上之际,她往下望去。一楼架了一个高台,上面坐了一个说书先生。
“ ……粉面书生一路向北,进京赶考,夜至翻山岭,他欲寻一破庙栖身,行至十里,荒无人烟,本打算在一颗树下和衣而眠,忽一阵狂风出来,将他脖子上的汗巾吹走,于是他奔跑着去寻汗巾,突起大雾,视物不清,他在雾中走了好一会儿,雾气散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村庄,这就是陈年庄。
他走进陈年庄,村中户户大门紧闭,未有烛火。
走了几步发现一户似有人声,于是他上前敲门,屋内突然噤声。
他正打算说明借宿来意,却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两眼一闭晕了过去,第二天疯疯癫癫的下山,说着,蛇女嫁人,蛇女嫁人……”
陆其筝大朵快颐地吃着刚上来地酱鸭,说书先生的故事委实动听,颇有一番聊斋志异的味道,主要是真的很下饭。
“陈年庄的人已经死绝了,就连上山砍柴的人也未能幸免,死状个顶个的惨。月前从庄里后山搬出来的尸体已经烂得面目全非,当真是骇人。”隔壁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向同伴说道。
陆其筝听着隔壁的人的话,八卦雷达突然响起,于是她拿了一壶酒,走到他们桌前,为他们斟杯。”陈年庄的故事竟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姑娘”,彪形大汉也是自来熟的主,“陈年庄本是一个富饶祥和的村庄,前几年生产陈年酿,一酒难求,庆云客栈的掌柜还上山亲自求酒。现如却是成了一个空村了。”
“那你可知书生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喊蛇女嫁人?”
“那就不知道了,倒也有胆子大的上山去看,都被抬下来了”。他用手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声音也小了起来。
陆其筝回到座位上,“难道真有妖怪?”
“世上哪有鬼怪,说书人添油加醋说的罢了”,沈寒期举杯说道。
“有的有的!”陆其筝很想说她就是鬼!起码她也是借尸还魂!
从庆云客栈走出来,陆其筝买了很多胭脂水粉,还有绫罗衣衫,看着沈寒期两手都提着她的东西,她生起一点点不多的歉意。
在成衣铺中,她看到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衫,衣料是质感极好的上云绸,腰间用墨绿与灰色的丝线绣着翠竹。
她拿着衣服在沈寒期的身上比划着,“好看好看,拿下!周边几件白色蓝色的也包起来!”此刻,她无比的享受这种买东西不看价格的当富婆的感觉,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像踩在云里,感觉自己快快乐死了。她蹦蹦跳跳的跑出门去。
但她依然记得今天来此的正事,在一番打听之下,他们来到了城西的仆役市场。
这边人头攒动,有很多手持斧头和扁担的汉子穿着粗布衣衫,蹲坐在墙角。
看到他们衣着不凡,一群人涌上来自荐。
“姑娘,我手能扛肩能挑!白天当打手,晚上守院门”!一个体格健壮,满脸络腮胡的在旁边秀出自己的肱二头肌。
“姑娘看看我,我三岁识得字,十岁打算盘,口算心算我在行,当个账房先生又何妨!”
……
陆其筝被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的,一个二个单押双押,押得不亦乐乎,她看最适合他们的舞台应该是中国有嘻哈!
“我要找个厨子!这里有没有技术好的厨子!有厨子就排队!”
一瞬间作鸟兽散。只剩三个稀稀拉拉的人站在前方。
一个领口泛着油光,指甲又长又黑的绿豆眼,他眼露渴望的神色往前走了一步,陆其筝就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弓着背七老八十的老太,扒拉开站在前面的绿豆眼,问“不是说在这里排队,鸡蛋只卖三文钱吗,鸡蛋呢”?
陆其筝看着排在最末的穿着短布衣衫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的少年,满脸放光,“会做糖醋排骨吗!”
“会的会的”少年走上前来,还没等陆其筝发话就殷勤的接过沈寒期手上的货物,“小的戚豆”。
陆其筝本打算打道回府,却看到拥挤的地界空出了一小方区域。一个一身素缟的少女静静的跪在地上,少女约摸十四岁,眼睛微红,旁边盖上了一席白布,一块牌,上面写着卖身葬父。从白布里隐隐透漏出异味,却无人上前多嘴。
大约这就是苦命人之间的心心相惜。
陆其筝觉得可怜,从身上摸出银子,递给她。
少女当即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待阿渺买口棺材葬了父亲,这辈子定当牛做马报答小姐恩情”。
“不必如此,你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阿渺却惊慌的上前,拉住陆其筝的裙角,不发一语,只一味的掉眼泪。
“小姐,她怕是没处可去”。戚豆走上前,小声说道。
“可会梳头”?陆其筝此时还只是用一根红绳把头发绑住,古代人的发髻她实在不会。
少女点点头。
“那就来替我梳发髻吧。等你处理好你的事情,就出城向西行五里,走过一片竹林,可以看到一座宅子,到时来此地寻我”。
至日暮时分,陆其筝打道回府了。本来只打算招一个厨子,后来又觉得缺打扫丫鬟,想到一院子的花草又觉得缺个园丁。一寻思自己现在正是一个富婆,于是她牙也不咬,大笔一挥就把几个人一起纳入麾下。
陆其筝很满意,苦什么也不能苦着孩子自己。
这时月亮升了起来,圆盘似的月亮把路照得亮堂堂的。
陆其筝心情很好,边走边踢石头,情不自禁的哼起歌来,唱起来又觉得不过瘾,于是走到沈寒期的身旁。
“沈寒期,我唱歌给你听,你听听如何,可以适当点评,但是点评不能过于辛辣”。
沈寒期在旁边听她唱了一首,唱毕之后,还没轮到沈寒期点评,她又自顾自的说道,这首唱得不好,我重新唱一首你再点评,于是她一个人唱了几十首,一直唱到了家门口,才长喘了一口气,“唱累了!”。
沈寒期从未见过如此聒噪之人,这样的声音颇具倾略性的传入他的耳朵,让他避无可避。
“沈寒期,晚安”!
在他愣神之际看到陆其筝朝他挥挥手,然后关上了自己的房间的大门。
半夜,陆其筝躺在床上,突然发觉腹部传来一阵绞痛,身上也传来一阵阵寒意,这熟悉的大姨妈的感觉,她马上往身上盖了两床被子,瑟缩在被子里突然意识到,许是原身体质太差,所以痛经也格外猛烈。她的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左倒右歪还是不见好转。过了不久,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她渐渐的阖上了眼。
与此同时,沈寒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看着陆其筝房间烛火灭了,直至再无声响,他飞身向上,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