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筝像掉进了一阵黑色的漩涡,头晕晕乎乎,眼睛还没看清周遭的景象就闻到一阵甜腻的血腥味,待她回过神来,向四周望去,头皮瞬间发麻。
她置身于大门之外,“陆宅”的牌匾被劈成了两半,上面溅满了暗红的血迹。门上朱漆布满剑痕,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一阵阴风吹过。往屋内望去,火光重重,倒下的灯笼引燃了帘子,昔日精心养护的花草碎了一地,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迹混在一起。
屋内犹如无间地狱,尸体横陈。
她想逃跑,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进入了宅院之中,走向主厅。
门边倒着一个贵妇,身着华服,手上死死抓住一把刀,胸上插着一枚长剑,血液正从她的身体里汩汩流出,染红了地板。
主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男人,他的脸和陆其筝有几分相似,怒目圆睁的望着前方。身上像个刺猬似的插着数十把刀。
“沈寒期,你现在是阿筝的死士,带着她逃出去”。
“阿筝,快走,快走,活下去……”
她的脑袋像炸了一样涌现出这个横死的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周遭又瞬间变得嘈杂,哭声叫喊声,刀剑声一起,无数个碎片插进了她的脑海。她尖叫着往外跑去。鞋底粘稠的血液踏出一个又一个红色的脚印。
终于她一身冷汗的醒来。
望着房内的陈设她呆愣了三秒,反应过来两件事。
第一,昨天的穿越是真的,妄想用睡一觉的方法回去是行不通的。
第二,刚刚梦到的场景应该是原身的真实经历,因为梦中的画面,气味,心悸之感实在是过于真实。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她,原身被灭门。
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心想,我也只是一个在现代无辜惨死的小女孩,甚至是死在了加班回家的途中,倘若我做鬼,怨气应该不比原身更小。
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陆其筝回想起昨天刚穿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顶着一头鸡窝头卧在一张六柱式雕花拔步床上,帷帐飘啊飘,虽然看不出什么布料,但是陆其筝可以看出价值必定不菲。
”这是天堂吗”?这是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反应,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她才否决了这一想法,如果上了天堂还会肚子饿,那天堂又算什么天堂!
陆其筝跳起来围着院子跑了三圈,直到气喘吁吁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她又活了!
她还记得在加班回家的途中用还在用电脑噼里啪啦的敲着材料,突遇一辆大货车闯红灯,失去意识之前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像演电视似的,她想,完了。
结果,没完。
她坐在镜子前,镜子前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圆脸杏眼,看起来十七八岁,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陆其筝拍拍脸非常满意,开始琢磨待会儿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飙戏。
第一种就是观察周遭环境遇局破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紧锣密鼓的加入宅斗之中。
第二就是待会儿随便寻个柱子往上面一撞,“不小心”磕到脑袋,醒来顶着一张迷茫地脸就说,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整日混吃等死,当个废物。
陆其筝决定选第二。无他,脑子不够用也。
但是她的演技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这座偌大的宅子诡异的空无一人。她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空空荡荡,只有后院有几只野猫怡然自得在墙头走来走去。
什么意思?难道是荒野求生宅邸版吗。陆其筝发现这座宅子位置偏僻,周围并无人家。她在周边逛了逛只有一片密林,不敢多待她又走回了宅邸。她不禁怀疑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但宅内不像无人居住的样子,厨房内有一些新鲜瓜果蔬菜,墙头还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堆柴。陆其筝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纳闷,真是奇了怪了。吃完苹果,她决定,要在这儿好好生活,从生柴做饭做起!
结果,才怪。她生了半天柴呛得直流泪,还是没成功,陆其筝觉得这不怪自己,没有一个五谷不分靠外卖为生的现代人可以直接跨越从0到原始灶台的转变。
于是她还是决定出门看看。
上次往西走是一片密林,这次她决定往反方向走,她撑着伞一路向东走去,周边绿植繁茂苍翠欲滴。她提着裙子一边走一边大口呼吸,心里对这里满意极了,原生态好原生态好!
走了不久雨下大了,还是没看到人。于是她只能原路返还,心里猜想,这样阴测测讨人厌的喷雾雨,她该不会是原地穿越,从成都穿到了古蜀吧。好小子,成都,别让我发现又是你!
陆其筝又回到厨房,终于经过她一番鼓捣下,火升起来了!看着眼前的希望之火,骄傲之情还没升起,她就被烟熏得打了一个喷嚏,手一抖,火星子甩到了刚刚她抱过来的稻草上,刚刚为了助燃,她还往稻草上浇了一点火油。
天塌了!一瞬间火势迅速蔓延。她想找水灭火,却被火熏得睁不开眼睛,跌跌撞撞想往外跑去,结果被凳子绊了一下。
天真的塌了!刚刚才活了又要死了!
“谁来救救孩子吧”!
在她艰难往外爬时,她的衣领被人提溜起来,她感到双脚悬空,自己好似飞了起来,然后沉闷的摔倒了地上。
她趴在院子的地面上剧烈咳嗽,再睁眼时只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水哗啦啦的浇向厨房,火灭了。
陆其筝这时才看清楚,眼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腰间配着一把剑。
太好了!有人!
“你是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找个柱子向上撞就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捂住自己的嘴,心里已经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光,大意了,大意了。
但少年的神情并不亲昵,只是转身看着她。
“死士”。
“谁的死士?”
“你的”。
好家伙!陆其筝感觉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居然有死士?但这位死士少年对她的态度过分疏离,说出他是他死士的语调也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于是她大胆猜测,他们确实并不相熟!
而此时她的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那能麻烦你去做饭吗”?陆其筝有点不好意思的发问。
沈寒期转过头,有点迟疑的看着她,但还是走进厨房照做了。
在他过去的十七年生涯里,从未听过这样的指令。
他七岁时被陆家家主陆时运所救,被关在桐庐秘密训练,成为他的死士。
十三岁时,他才从暗无天光的桐庐被接出来,他跪在地上,接到了第一个指令。
陆时运站在窗边逗鸟,随意扔下一枝木碟,“去,去把他杀了”。
木碟上写上了“他”的名字——陈述。于是他一路策马,赶到那位员外的府上,陈员外死的时候跪在地上向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十三岁少年不断的求饶,少年面无表情,犹如鬼面罗刹,身后一院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求求你饶了我。”陈员外跪在地上,身下淅淅沥沥。
沈寒期只记得一天之前坐在茶炉里,看他意气风发的当街策马而过。他一句话也没说,走上前,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这是他完成的第一个任务,但却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在桐庐内,他已经从太多太多人的尸体上爬过。
陆其筝看着他熟练的生火,不住的点头,专业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做。更何况自己看起来还是他的上司,介时多给他发点工资,皆大欢喜。
于是陆其筝放心的转身离开,准备去屋内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钱能发出工资。
她拉开妆奁,里面空空如也。
不会吧。她想。
然后她又翻开了一个柜子,空空如也。
天要亡我!
她又立刻翻箱倒柜正准备大干一场看看家里有没有值钱的物件好拿去当了,结果在床下发现了一个大柜子。
一打开,里面时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银子,毫不夸张的说,几乎闪瞎了她的眼睛。资本主义的**生活总算是要被她过上了!
“快进来坐呀”!陆其筝走进厅内,看见少年抱着剑站在窗外。窗外寒风阵阵,他衣着单薄,却不怕冷似的一动未动。
少年听见她的声音,于是走进来坐定。
陆其筝望着桌上毫无卖相的饭菜,她迟疑了几秒,还是提箸尝了尝,但她没想到这看起来糟糕的饭菜居然吃起来也是如此的糟糕!
她此时心情大好,急于找人分享喜悦,但她又想起先辈的叮嘱,财不外露,于是她又硬生生的咽下了嘴里的话。
但少年不发一言,整个氛围过于安静。
她偏头看着少年,惊讶的发现,他居然面色如常的吃着。
“你叫什么名字”?陆其筝终于决定打破僵局。
“沈寒期”。
“好的,明天我们去聘一个厨子”!她一向遵守不做饭的人不哔哔赖赖的准则,于是又逼迫自己吃了两口饭菜,然后捂住嘴巴,佯装打了一个哈欠,“哎呀怎么困了”。边说边往外走去。
躺在床上刚想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结果看着眼前飘啊飘的蜡烛,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