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川是不可控的,早就该销毁他了,可你们却把他留到现在,惹出这样的祸端,那些议员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他们只会让我们集体谢罪!”
有谁在不远处怒吼——对方甚至虐待病人。
在这间潮湿闷热的房间里,今川朝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睡不着,醒不来,朦胧的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但睁不开眼,动下手指都是困难。
有不知名的仪器从他身上扫过,一遍一遍,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止不住的想要逃走,但身体的疲惫却制约了他的动作。
打个比方吧,就像是一个惧怕虫子的人,知道许多只千足虫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一样。
足够胆子小的人被吓死一百回了。
下一刻,喧哗声戛然而止,好像有谁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让他静了下来。
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机器的窥伺也消失了,今川朝恨不得对来人说出一百种感谢的话——这人还真是贴心。
没有动静,直到很久,那个最初讲话的人才又开口了,他平静下来了,话语也干涩得很,像是在为自己找底气一样。
“这是京都的事情,用不着东京人来管,今川一直是隶属京都方面管辖的,你们这是越限,我会上示国安委员会……”
“——这是内阁的指示。”一个青年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讲了出来,但要落在那个年长者的耳朵里,必然是刺耳又嚣张了。
与此同时,房间被打开了,今川朝感受到了一阵风,清凉的风。
展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像是个希望铃,另一道声音响起,一个更为年轻的声音——“看清楚了,警视正先生。”
真够嚣张的,今川朝想。
“把人带走。”说话人依旧是轻轻的,他吩咐到,先离开了。
有人把它移动到一张窄床上,像是医院里急救病人的推移床,他们像盖死人一样用一铺薄被把他盖了起来,一直盖到发顶,后来出了门,他被推上了一辆车。
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声音很嘈杂,像是许多人聚在一起讨论一样,在他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讨论上升到了**。
无数的闪光灯打到身上。
“先生们,女士们!”他透过密闭的车厢听到这一道声音,有谁抽出了了一支烟,烟草味飘到了他鼻尖。
香烟未被点燃的味道是淡淡的,像是浓一些的茶叶,闻上去是一种独特的香。
可一旦被燃起来了,就只有纯粹的臭了。
多名贵的都一样。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知道大家都很想要一个结果。”他说,“可如诸位所见,关于京郊纵火事件,我们的交代就在这里。”
这一刻今川朝终于知道自己是上了个什么车。
“纵火犯已经死了。”他如是说,做了最后的宣告。
很近的位置,火机“哒”的一声响,火苗窜了出来,与车外爆发的哗然一起传入今川的耳朵。
身边人哼笑了一声,最后却没有接上烟,为这场闹剧划上了句号。
我总是知道为什么国民都不信任你们日本警察了,今川朝心累的闭了麦。
…………………………
这环境好,干爽凉快,地方也大得多。
或许是麻醉发挥的作用,在那期间,接管它的人,想必对他进行了很全面的检查,但醒来后又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今川朝动了动手指,眼前的光并不刺眼,像午后,四月末的风来了,蟹灰蓝的窗纱轻轻摆动,浅金色的阳光被切的丝丝缕缕,穿过叶隙、划过纱帘,斑驳的映照在哑光白的地板上。
安逸的使他想闭上眼再睡一觉。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吧,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来者似乎很小心,轻轻的,不想打扰到他人的睡眠。
今川朝睁开眼,正好和进了卧室的人对上目光。
“已经醒了吗?”
来人是个日本女人,很年轻,从面容上看好似才20出头,茶色的短发,蓝紫色的眼睛,没有十分漂亮,但看起来很舒服。
见今川朝睁了眼,她似乎心情好了些。
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已经在这躺了两天,滴水未进,只是每天都打着点滴。
或许是作为医生的同理心,哪怕知道这是公安特别委托的“照顾”对象,不会让人轻易死了,她仍旧有些担心。
“稍等,需要先给您做一个基础检查。”女医生说。
不多久护士进来了。
仪器扫过身上,没什么问题,他被抽了一管血,便结束了。
“我让人送餐来,你先躺着不要动。”女人说,出去了。
这段时间无疑是漫长的,门口或许还有公安的人,今川朝的餐食大概还要经过检查,来人也是。
但又不会拖太长时间,他想。
公安真讨厌,他转瞬又想到了把他带出来的人,但不也全是讨厌的。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一个佣人般的女人进来了,放下托盘后对着今川朝鞠了个标准的15度躬,离开了。
茶发女人将今川朝扶了起来,又在他背后垫上了一个软软的靠枕,在询问今川朝是否可以自己吃饭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坐在了床斜对面儿的椅子上。
“你刚醒来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护工煮了粥。你从来开始一直没有进食,吃点儿吧。”她说道,随后笑了笑,接着说,“我叫藤原樱#7,你的主治医师。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在疗养院的这段时间,你的饮食起居规划都由我负责。”
“那便,拜托您了。”今川朝停顿了一下,向藤原樱颔首。
他继续进食,过了许久。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身体本身,疗养院给他输入的各种营养液足够让他在这儿躺上一辈子了。
但食物仍就是美味的。
这时候,这种高价值的东西还没有未来那样使用的那么频繁,可这样的放在以后是续命用的,价格也是昂贵的不得了。
不愧是东京,实在是暴殄天物,奢侈的不得了。
今川朝手中的碗已经空了底,他抬头正好撞见藤原樱的目光,她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您在笑什么?”今川朝出于好奇,问到。
“我看了你的资料表,你的名字真不错,就像你一样呢。”藤原樱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很温柔,她目光中带着一份慈爱,看今川朝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即便他们并不差上几岁。
“我的名字吗?”今川一瞬的疑惑,便不加思索的问了出来。
“是啊,今川朝「いまがわ あさ」,多不错的名字,像是太阳照在溪水上一样,波光粼粼的。”藤原樱单手撑着脸,纱窗被她拉开了一半,阳光撒在她与今川朝之间,璀璨热烈,“那么之后可以叫你朝君吗?”
她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时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知道了,那光不是楚河汉界,那更像是藏教诗人笔下能通往向往之地的桥#8。
于是他说:“托您的福,我好的太多。”
“你需要在这儿隔离上七天,到了5月7日,你就可以随意活动了,”藤原樱说,“只希望这不要给你带来太大的困扰。”
“不碍事。”今川朝说,“谢谢您。”
藤原樱笑着摇了摇头,在为今川朝讲述这七天内需要遵守的事儿后便带着那副被用过的餐具离开了。
藤原医生走后,今川朝便独自一人了。
四月末五月初,疗养院的被子是轻而暖和的鹅毛被,他推测,再过半个月,这儿就该换夏天用的来自隔岸国家的冰蚕丝被了。
是很轻的,可盖在身上却沉重的不得了。
今川朝撩开被子下了床,他扶着墙慢慢地走,踏上内室低低的台阶,到了窗边。
窗是小小的一方,他跪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开了木制的窗子。
风从室内涌了出去,和对面那扇窗户接上了,风穿过室内每一处,仿佛是扫尽尘埃一般。
这七天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来了,大概也出不了什么变数。
今川朝看着室内与室外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思索到。
感觉还不错。
#7:藤原 樱「さくら」,可解为 咲良「さくら」。
#8:原文来自仓央嘉措《少年的爱情》篇-
“为午后预设的独木桥
在天亮前就被 一个女子梦断了”
理解:独木桥为通往对岸的一条生路,早已架好,却在太阳升起之前被女子梦断,一切梦碎。
-(根据亭后西栗《一世莲花诉菩提》)-
但在此处桥仅寓意“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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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名字「今川 朝」名字的「朝」在此处读作「あ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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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