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一片黑暗,莫醉屏住呼吸,看着前方五步外的三白眼。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锐利,紧盯莫醉的方向,并未因突然的黑暗而自乱阵脚。
莫醉吓了一跳,以为他也能在黑暗中视物。随后发现,他的视线并无定处,只是凭借直觉和黑灯前她所在的方位,判断出她的大概位置罢了。
莫醉抿紧嘴唇,目光紧锁三白眼,动作不停,边向三白眼靠近,边缓缓举起氧气瓶。她无声无息迈出第一步,三白眼瞬间察觉,将手拟作鹰爪,扑向莫醉,试图钳住她的喉咙。莫醉向后折腰,单手撑地,后翻躲过三白眼的攻击。三白眼不得不向后撤半步,让开莫醉翻腾的双脚。莫醉趁着这点空隙冲蔡思韵大吼:“快唱歌!”
蔡思韵呆住,以往称霸ktv,被朋友戏称为燕城霉霉、黄种碧昂斯、格莱美在逃候选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急得都忘记害怕,搜肠刮肚半天,只想出一首歌,急急忙忙开口:“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蔡思韵的嗓音细细弱弱,偏调又起高了,到副歌部分扯着嗓子梗着脖子,几乎快要断气。
甭管好不好听,莫醉很满意蔡思韵的敏捷反应。她推测三白眼的听觉极为灵敏,能靠极其细微的声音确认她所在的方位。此刻蔡思韵的声音在防空洞中反复回荡,真正的余音绕梁,层出不穷。
她就不信三白眼能在《青藏高原》里找到她的位置。
“闭嘴!”三白眼怒吼,再不见刚刚的淡定模样。他的耳膜被尖锐歌声袭击,再听不到对面莫醉的动作,耳边响起嗡鸣,头也开始疼,“我让你给我闭嘴!你到底会不会唱歌!”
蔡思韵顿了一秒,意识到这招真的有用,更气他质疑她的演唱水平,唱得更大声。她想靠歌声帮莫醉,又担心三白眼循着她的声音找她算账,歌声在恐惧中越发飘忽,像青藏高原上出了个九曲十八弯。
场上局面因女鬼式bgm的出现而发生改变,莫醉终于不再是单方面挨打,有了反击的机会。
莫醉的力量和功夫弱于三白眼太多,唯一的优势在于身法灵巧,能在黑暗中看清对面的一举一动。她再次挥出氧气瓶,依旧是冲着三白眼的脑袋砸。莫醉的动作带出一阵劲风,三白眼靠着多年的经验,准确抓住氧气瓶,试图将氧气瓶从她的手中抽走。莫醉死死握住,而后左脚狠狠踹向三白眼的腹部,三白眼再次握住她的鞋底,冷笑道:“妹妹,同一招你使两次,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你当哥哥我是吃素的?”
莫醉脚踩住他的手掌,借力跃起,一个空翻脱了鞋扔了氧气瓶,落在三白眼身后,勒紧手中的铁丝,笑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同一招吗?”
在蔡思韵歌声响起时,莫醉便借着声音的掩护,悄无声息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铁丝,拉近绷直捏在两手间。防空洞中黑漆漆的,即使是她也很难发现一根这么细的铁丝,更何况是没有夜视能力的三白眼。她料准三白眼会握住她的氧气瓶或是手腕,也算到他的另一只手会抓住她仅剩的一只鞋子来保护他的胸腹,抵御她的进攻,正好趁这个机会借力前空翻越过三白眼的头顶,将早就拉开的铁丝,缠绕在那只撞入鱼网的鱼的脖颈上。
莫醉运气极好,一切都按照她的剧本发展,并未出现任何意外。鞋子和氧气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三白眼一只手抓住勒在脖颈处的铁丝,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莫醉的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我要……杀了你……”三白眼胀红了脸,双目突出,声音沙哑到几乎无法听清。
“哦。”莫醉轻笑,再收紧几分铁丝,“我就在这,等着你来杀我。”
她看着三白眼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直到他的身子彻底瘫软,才松开勒住他的铁丝,任由他的身体瘫软在地上。
她的手心早已布满汗水,手指被铁丝勒出几条深深的印记,指节亦因太过用力而胀痛,僵硬到一时无法伸展,像是过度使用的机器。
蔡思韵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歌声戛然而止。防空洞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她颤颤巍巍点亮手机屏幕,借着那丁点光跑到莫醉面前,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颤声道:“……死了?”
身体的疼痛在这一瞬间涌上莫醉的身体,被打的肩膀,磕在地上的膝盖,还有多个被拳头擦到的部位。
此刻远不到放松的时候,她捡起散落在地面的鞋子和氧气瓶,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藏在兜里的氧气瓶盖子,三两下组装好后呼哧呼哧吸了几口,大脑清醒不少,勉强缓过劲儿来回答蔡思韵的问题:“你都活着,他怎么可能死?”
手机屏幕的光早就暗下来,蔡思韵站在黑暗中,突然想起莫醉打开关住她的铁门后,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你脖子上的伤好了吗?”
两个多星期前,她在罗布泊里被人掐晕过。后来经过医院的治疗,她不仅活蹦乱跳出院,甚至来了格尔木探险。黑暗中,她并没看到莫醉如何制服三白眼,还当这人的情况和当时的她相同,都是被人掐晕的。
蔡思韵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向莫醉的方向靠近。
防空洞中是完全的黑暗,没有一丝光,即使在这里呆了这许久,她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迈出的每一步都充满未知和试探,双手控制不住前伸,在黑暗中挥舞摸索。
“停。再走要踩到我了。”
蔡思韵听到莫醉的示警声,停住脚步,看向前方如深渊般的黑暗,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刚刚手机屏幕还未熄灭时,她隐约看到莫醉利落又精准地捡起散落在地上阴暗处的东西,没有任何迟疑,此刻又能在一丝光都没有的黑暗中,准确辨认出她的动作和位置……就像她能清晰看到黑暗中的一切似的。
蔡思韵再次点亮手机屏幕,果然瞧见前方十几厘米处,盘腿坐在地上的莫醉。蔡思韵缓慢蹲下身子,试探道:“你刚刚是怎么在黑暗中看到我的?”
莫醉指指耳朵,随口捏造谎话:“绝佳的听力,能听到你的每一步动作。”
蔡思韵将信将疑,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脖子受过伤?”
“废话,因为你是我救的啊。”莫醉麻溜穿上鞋,忍着膝盖的疼痛,手撑地面缓慢起身,晃了晃四肢,确认还能正常行动后,松了口气,“要是今天能走出去,我算是救了你两次。放古代你都该以身相许了。”
蔡思韵知道季风禾花二十万找人救她,也从边洛阳口中听说了救他们的人中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但没想到是莫醉。她的脑海中浮现刚刚灯光下,莫醉的飒爽身姿、灵巧身形,脑子一热,张口就是:“女侠,我认你当师父吧,你教我功夫,我跟着你混!”
这人是疯了吗?莫醉顿住,几秒后才回过神来,表情中带着几分匪夷所思:“婉拒了哈。我的三脚猫功夫到不了收徒的地步,我也没那个耐心。”
更重要的是,有的东西是她血脉里带的,这怎么有办法教?
蔡思韵不气馁,跟在莫醉后面亦步亦趋:“那我认你当老大可以吗?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求下次我出去探险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你放心,我很有钱的,我可以支付你一大笔报酬!”
一大笔报酬……莫醉再次心动,旋即意识到现在还在防空洞里,遗憾打断她:“这事出去再说,当务之急是带着大白鹅从这里离开。”
“你找到大白鹅了?”蔡思韵惊讶。
“嗯。刚刚碰巧看到有一间房里关了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昏迷不醒,我猜应该是她。”
莫醉领着蔡思韵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手电,装出一副看不清路的模样。她凭着记忆走到一扇门前,让光线从门上小铁窗照进房间,瞥了一眼屋内情形,让开窗前的位置,问一旁的蔡思韵:“喏,你看看,是大白鹅吗?”
屋内的摆设布置和关押蔡思韵的房间一样,角落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堆放着脏兮兮的、不知用了多久的破烂布条似的被褥。一个短发姑娘躺在烂布条中,毫无反应生死未知,好在衣服还是完整的。
蔡思韵只看了一眼,肯定道:“对,就是她!”
莫醉将手机塞到蔡思韵手中,认真道:“你帮我照着点,我来开锁。”
“好。”
莫醉将匆忙塞进兜里的铁丝重新掏出,活动了下肩膀和膝盖,舒缓不适感,而后蹲下身开锁。她已然记不清这是她今日开的第几个门锁,生疏的技能在时间的压迫中突飞猛进,几乎可以去集市摆摊。
说起来,她开锁的技术还是多年前和燕城家附近的一个老人学的,那老人年轻时是个神偷,被抓吃了几年公家饭,出来后儿女都不肯认他,过得颇为清贫寂寞。莫醉偶然和他相识,时常去陪他说话,他便将一身开锁的本事交给了莫醉。
可惜当年的莫醉只图好玩儿,学得并不认真,不然怎么可能被尽头处的金库门困住。
蔡思韵举着手机,看着莫醉认真的动作,忍不住追问:“洛阳说,他也是你从罗布泊里带出来的,但是他不肯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季二哥也不肯说……对了,你见过季二哥了吗?就是季风禾,当时找你去罗布泊救我的人。他也来了格尔木,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发短信打电话的那个朋友。也不知道他到底收没收到消息……”
莫醉从没见过一个人思维跳跃到这种地步。不过罗布泊的地洞本身就是个“不可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蔡思韵转了话题,莫醉乐见其成,只回答了和季风禾有关的问题:“见到了。你给他发的短信他收到了。看到短信后他立刻报警,来这里救你。我正好欠他一个人情,跟着过来帮忙。你和边洛阳还有瓜仔遇到的事,我和季风禾也遇见了,不然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应该是两个人。”
蔡思韵叹了口气:“哎,又欠他一个人情……”
莫醉八卦之魂再次燃烧,但面前是个姑娘,还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姑娘,有的话怎么都问不出口,只能抓耳挠腮地忍着。好在门锁恰在此刻被撬开,莫醉正要拉开门,不远处传来铁门开合的细碎声响。
蔡思韵垂眸看了一眼还面前还合着的门,瞬间腿脚发软,颤声道:“好像……又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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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铁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