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着对方专心开车,缓缓地解开了安全带,没有发出半点动静,车内氛围透着股诡异的静谧感。
之后,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向主驾驶位,抓住方向盘……
可惜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顺利,保镖只用了一只手,就一把将她推回到座位上,她的颈被他紧紧掐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可与此同时,温袅从他那张很邪性的脸上,看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慌乱。
原来她也不是对他毫无威胁。
保镖壮实的小臂竟然有些轻微地抖动,他对着她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居然敢对我下手?你是怎么敢的?我是来救你的,只有我能救你!”
温袅被掐得热泪直流:“我不用……你救。”
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如果再也回不到家人身边,而家人的病也无法得到救治,那她死在哪里都一样的。
温袅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归属感。
“你不用我救?你不会以为,陆修慈还会要你吧!你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不弄死你就是好的。你到底在对陆家的人抱有什么幻想?他们从来就不在乎我们,对背叛者更是绝不容忍。”
保镖在说话的时候,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本来给点钱就能办成的事,让你搞得这么复杂!温袅,我只是图财,我还是不理解,你居然要杀我?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陆修慈知道你天天在他面前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转过头就跟疯了一样地,带着我一起死吗?”
温袅被保镖掐得很痛苦。
可他始终不肯给她一个痛快,就这样遏止住呼吸来折磨她。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之所以手下留情,是想要那张一千万的卡。
在温袅快被掐死的时候,保镖忽然松开了她。
“那张卡在哪里?我用仪器扫过你身上,根本没有找到卡之类的东西。”
果然是这样……温袅在急促的呼吸中,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到了这种时候,他仍在寻找那张卡。
保镖见温袅无动于衷,开始对她画大饼。
“你不想去小国也可以,我送你去R国,那里常年下雪,雪景很漂亮,人口素质也不错,至于换个身份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难,我还可以帮你办理永居。”
他尽到了最大的诚意。
可有时候谈判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要知道对方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而温袅想要的,并不是去什么高素质人口国家定居。
住着山间小别墅,烤着炭火盆,看着漂亮的雪景。
那不是她想要的东西,那样的生活让她觉得寒冷。
况且,她并不是很相信这位保镖先生的话。
温袅的人生导师,兼同事罗子鱼说过,一个人说得越是好听,可能做的事就越难看。
因为太迫切地想要得到些什么了,所以什么色彩斑斓的话都说得出来,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可画技是很拙劣的。
温袅是个有正常计算能力的成年人。
如果按照保镖的说法,她给他的那一千万,根本不够安排在R国的生活。
由此可见,他在骗她。
温袅低头揉捏着自己颈处,被掐出来的红痕,用近乎妥协一般的语气道:“那张卡,我在上车前,就放在了你的衣服口袋里。”
“怎么可能?”
保镖回想着温袅接近他的机会……好像也只有将她拎上车的那一瞬间。
不善于撒谎的人,没什么自信地低声道:“你可以找找看,看找不找得到。”
他没有想过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苦苦寻找的东西,居然就在他的身上。
等他找到了,就把旁边这个女人给解决掉!
在他这里,没有人是例外。
温袅不过是他所经手的人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货物。
本来是要把她卖去小国再赚一笔的。
可担心会被陆修慈找到。
到时候他收钱的事,就会暴露出来。
他要守住这个秘密。
保镖的一只手松开方向盘,急不可耐地在身上的各处口袋摸索着。
温袅看向方向盘一侧空出来的地方。
就是此刻,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蛮力,猛地往山道外侧打了一把。
因为事发太过突然,正在找卡的保镖毫无准备,脚下的刹车都来不及踩,就连人带车翻了下去。
温袅因为没有系安全带,直接被甩出了车外。
她的人生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越走越差。
为了不再变得更差下去。
温袅主动终止了进程,命运不会把她带去更坏的地方了。
这里毕竟是陈笛的地盘,程立就算盯得再紧,也还是来晚了一步。
再加上陆修慈一进老宅,就几乎是和外界失联的状态。
程立接不到任何指令,也没办法亲自去跟从老宅出来的每一辆车。
他派去的那些人跟到半路,发觉其中的一辆不对劲才通知他。
可等他赶到时,只看到了车祸现场。
保镖伤得很重,车里没有温袅的身影。
程立到处派人去找,最后竟然在山下的河流中找到。
她已经是失温的状态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苍白的冷寂感。
程立带着温袅紧急求医。
她千万不要死在他面前,尤其是陆修慈不在的时候。
当初他们就觉得L国很危险,不想带她来这里,结果出现了她跳车的事,这才不得不把她带在身边。
没想到来了之后,还是让她遭遇了危险。
程立并不知道在陆家老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温袅既然能被这样带出来,很有可能陆修慈也出事了。
他们几乎是共生关系。
可是明明总裁明明很小心,有谁会敢对他下手呢?
对于局势的突然变化,程立有些捉摸不透。
可是作为特助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哪怕并不知道陆修慈发生了什么,他也还是依照他们约定的那样做事。
不会有丝毫的错漏。
温袅已经昏睡大半个月了。
其实,她的伤处没有大碍,当时被甩到了水面上,加上温度过低伤口没有流太多血。
可就是一直都没有醒,连医生也找不出原因。
唯一的猜测是,在她的潜意识里,醒来可能会面临什么可怕的事,所以她不想醒。
一天,在佣人给她擦洗身体的时候,忽然间看到她的指尖微动了一下。
程立听到佣人的汇报后,带着医生匆忙去了她的房间。
因为总裁说过,醒过来再通知他。程立不确定温袅是否完全醒了过来,也怕让陆修慈空欢喜一场。
温袅是被医生的检测给弄清醒的。
一束强光照进了她的瞳孔,她下意识地想要闭眼,因为这些举动调动了身体的运转,沉睡而离散的精神被唤了回来。
她听着医生对程立交待着自己的注意事项。
每一句话都能听见,却不怎么能听懂。
她还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的现状,以及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第一个念想,不是她活了下来,而是她好像杀了人。
如果她和保镖一起死,那温袅是可以接受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温袅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保镖说她的那些话。
因为跟陆修慈走得太近,导致她做出了那种恐怖的事。
程立见她的行为有些怪异,也凑过去看她的手:“手不舒服吗?”
温袅小声地对程立坦白道:“我,我杀了人。”
虽然她可以说与自己无关,说自己也是受害者。
但那辆车确实是因为她才翻下山的。
为什么只有她醒了过来?
她本意并不是想这样。如果最后只有她活着,而她又没能遭受惩罚,那今后的人生对她来说,都将面临着很惨烈的内心折磨。
如果一件事在她被逼无奈时所做,那是完全没有想过后果的。
死了就会一了百了。
可恐怖的是,她居然没死。这对于一个没怎么做过坏事的人来说,是极其难以承受的打击。
温袅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对保镖的愧疚。
她非常地不安。
程立想了想,问她:“杀谁了?你梦里杀人了?”
“就是那个,跟我一起的保镖……”
温袅讲述着自己是如何骗对方,又是如何带着他一起死的。
程立听完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仍对温袅的表现感到震撼。
天不知地不知的事,就算她不讲出来,也没什么人会去追究的。
更何况,保镖也并非全无错处,身上也不一定没背血债。
程立有种温袅是陆家唯一正常人的感觉。
怪不得生存不下去。
他给她倒了杯煮好的热奶茶,里面加了绵软的芋头泥:“你放心,那个人没死。”
说完还担心温袅不信,给她看了一部分关于保镖的影像资料。
看场景似乎是在审问……
“他之后会怎么样?”
在她问出口时,又忽然捂住耳朵:“不、不用了,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温袅的情绪异常激动,就连屋内萦绕着温暖的甜芋香气,也无法有效安抚她的内心。
程立有些许的无奈,其实,以比较客观的眼光来看,他觉得温袅不适合再留在陆修慈身边。
她无法承受他过往的那些经历,以及不可避免的阴暗面。
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强行绑定在一起的话,或许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
温袅比程立更早地预知到了这一点。
而且,在她得知保镖没事后,才开始环顾自己所处的环境,发觉自己住的竟然还是老家主的房间。
温袅瞬间想起陈笛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床上好像有什么隐形的怪物一样,迫使她慌里慌张地下床。
可惜她躺了太久,双腿没什么力气,身上稍一用力就疼,迈不动步子直接摔去了地上。
程立本想接一把,但是他偶然间透过微小的缝隙,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以为他会去接,所以自己就收回了手。
哪料到对方竟然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温袅摔倒。
温袅没有留意门外是否有人,她被程立扶起来后,紧张地看着四周说道:“我不能留在这里,这是别人的房间。”
程立将她重新带回到床上:“没事,你就放心住吧。既然总裁安排你住这里,那肯定是让你随便住的,没有人敢赶你走。”
温袅忽然间想到了自己对陆修慈做的事。
一阵很强烈地与死亡拉扯的感觉,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
就是那种一边因羞愧而迫切地想死,一边又有股逼迫她面对的力量不许她死,两方来回地拉扯,让她没办法保持正常。
程立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你,你怎么了啊?”
温袅崩溃道:“我做了错事,我不能见他。我真的不能再留下去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死的!”也许是有点破罐子破摔,她又有些绝望地说道,“不过,就这样死了也可以,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生活太累了,她不想再受煎熬。
程立有些错愕地问她道:“你做什么错事了啊?”
温袅没办法讲,她搞没了陆修慈的生育能力。
本来就被她害得无法生育了,好歹也要给他留一点声誉……
“我说不出口,这个事很不好,但肯定是很该死的事。可是我不想被他惩罚,我想自己死。实在不行,我就现在——”
程立将她的手按了下来:“你冷静一点。总裁他不会惩罚你的,他对你一向很宽容。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心理负担。”
程立越是这样说,温袅内心就越是难过。
她知道自己没救了。
“你不明白,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倒是说说看,你做了什么错事?我帮你分析分析,看看到了怎样的程度?”
程立觉得,就温袅这个胆小又脆弱的样子,能对总裁犯下什么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