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温袅虽然不是那种很容易被影响的人,可是白发老太的话,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她不该因为他偶尔的迁就或示好,就幻想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比如,一个拥有一切的人,对她死心塌地的爱。
陆修慈停住脚步垂眸看向她,说出来的话竟和他的目光一样冷:“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难受?我不在乎你,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吗?还用得着外人来告诉你吗?我似乎也不止一次地对你提过,让你别对我奢求过多的东西。”
温袅低下头,不再看他。
她并没有奢求什么,只是他非说她是他的妻子,总是在最无助的时候,给她不着边际的希望。
让她误会,或许他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她。
但以后她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没有就是没有。
哪怕他偶尔会流露出温柔,也不该成为她误会的理由。
白发老太看着他们回房间的身影,心里觉得很痛快。
她恰恰是因为了解陆修慈,知道他永远不会解释太多,所以才从中点破些什么。
刚好他怀里那个,是个容易多想的人。
温袅看着陆修慈小心地将她放回到床上。
心中却愈发觉得苦涩。
她拽住他的衣袖,小声地问他:“你,你其实,只是把我当成宠物吧?”
他抱她跟抱一只猫,是没什么区别的。
“别想太多。”他摸了摸她的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可她却觉得他的动作就是在对小猫做的那样。
而她是一个人,一个有着基本情感的人。
不是只要被他困住,什么话都不讲,每天只供他发泄的工具。
至少,她需要平等而正常的交流。
“你刚刚去哪里了?”
她知道不应该问,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对着他问了出来。
陆修慈沉默不答,只是走向桌上的仪器前,似乎在热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温袅觉得很无趣,也很尴尬,在他这里,她被轻视了个彻底。
有时候不用别人告诉她什么,她自己也应该知道,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不算光彩的情事。
被轻视,也是应该的吧。
在陆修慈面前所受到的屈辱,竟然比在白发老太那里,还要让她感觉难过。
陆修慈将热好的汤药放到她面前:“喝掉它。”
温袅接了过来,杯壁很烫,有股浓烈的中药气息。
光是闻着味道就觉得很苦。
真是奇怪,来了国外,居然让她喝中药。
感觉不怎么容易找到,不会是他故意弄来折磨她的吧。
温袅试探地放到唇边,不行,真的喝不下去。
“有些烫,我过会儿再喝。”
刚想放下杯子,就被陆修慈接了过来,他掐住她的下颚,在她挣扎的时候,迅速给她灌了进去。
中药汤剂有些黏稠,喝到喉咙里还有种粗糙的砂砾感,像给她灌了一杯泥水一样。
喝完差点吐了出来。
“吐掉要重新喝的。”
她趴在床上干呕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喝完觉得浑身发热,那股热气像是从肺腑里冒出来的一样。
“医生说你体内有血瘀,不能长期这样下去,否则会引发器质性病变。你妈妈的病也和这个有关系。如果不从现在开始,好好养生的话,将来可能和她一样。这里是老家主的房间,里面关于熬制汤药的设备,都是最前沿的,很适合修养。”
陆修慈不提她妈妈还好,一提温袅就觉得没办法再在这里耗下去。
妈妈在医疗匮乏的地方受苦,她却在还没有出现任何不适时,开始跟那些富人一样养生,治疗未病。
“放我回去。”
“别再提这种事,你知道不可能。”
“我妈妈在住院,如果我不回去,宋清说不定会将她赶出来,不再负责后续的医疗费用。”
温袅所有的急切,在陆修慈看来,是那么地没用。
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为什么你总是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是我妈妈,怎么会无关紧要?”
“你有关心过我吗?在我消失的这些天。”
温袅不知道陆修慈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袅袅,说话,你有想过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独自生活吗?”
“没有。”
陆修慈冷笑一声:“你当然没有,你正忙着和另一个人举行婚礼。”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拥有这种失去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的能力。
不会受到丝毫的干扰。
或许是因为,他并不是她的家人吧。
温袅感觉陆修慈好像有些伤心,只是没有表露的那样明显。
她低头说道:“我,我不觉得你会有事。你刚出事时,我有想过,是不是因为我,可是,后来我没时间想这些,也不能再想这些。因为,如果我一直想,一直对你有愧,就——”
“就怎样?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嫁别人了,是吗?”
她没有否认,不过为了安抚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说,祸害遗千年,当时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后手,不太可能会真的出事,顶多会受些轻伤。”
也不是全然不关心,只是家人更重要。
“嗯。”陆修慈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温袅忽然觉得这个人很自私。
她都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他怎么能一再要求她在意他呢?
刚刚,他还不是把她独自一人留在了这里。
甚至,对她有几分利用的意味,带她这样一个废物入住这间屋子,差点将上一任家主夫人活活气死。
温袅想到白发老太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犹豫着对陆修慈劝道:“我们搬出去吧,不要住别人的房子,尤其是对别人很有意义的房子。”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
陆修慈从床上起身,对温袅冷声道:“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就表示你有参与陆家内部事项的资格了吗?”
一句话可以把人眼泪逼出来。
温袅以前以为这是假的,类似于比较夸张的描写,今天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
她只不过是劝了他一句话,为什么要跟什么资格不资格的扯上关系呢?
因为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在哭,所以低下头装作揉眼抹去。
“我累了,要休息。”
她想让他出去,不想再跟他说多余的话。
可他却像没有意会到她的意思一样,仍站在原地说道:“温袅,坦白讲,你根本不够格进陆家,我也没打算让你融入进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与你交心,所以劝你放下那些莫名其妙的善心。你以为是在好心帮人家,可别人说不定只当你是傻子。你来这里是修养的,至于其他的事,就别再参与进来了。”
温袅被他气得浑身发抖,连语言都要组织好一会儿,才能不落一字地吐出。
“我并没有想参与你的家事,请问陆先生,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你究竟打不打算让我回去?如果我的家人有什么事……”
陆修慈淡淡地说道:“家人出事,你就不会放过我吗?温袅,你要不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和处境,你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我,你有什么本事不放过我?”
她要被气死了。
陆修慈这个人,是完全没办法和他交流的。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忍受多久。
温袅攥紧了拳头,手心忽然感觉到一股刺痛。
白发老太给她的那瓶药和卡,还被她藏在手中,一直都未曾放下。
只是,刚刚被其他的事转移了注意。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你放不放我走?”
拜托他一定要放她离开,否则,他从此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
温袅不知道那个白发老太,为什么要让她给陆修慈下这种恶毒的药剂,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离开他的机会。
正如当初跳车时,她没有想过无法挽回的后果一样,如今温袅也来不及去考虑一旦下药成功,真的害得他无法再有子嗣,会遭受他怎样的对待。
房间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陆修慈似乎是见她问得尤为郑重,甚至有着隐隐的无奈和怒气。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让他有片刻的犹豫而已,并不会真的左右他的任何决定。
“别再想那些只知道从你身上吸血的家人,你的世界里,今后只能有我一个。”
陆修慈的话凉薄至极。
温袅感觉自己像是被他囚禁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社会功能,反而他还振振有词地是在帮她。
家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怎么能说是在吸她的血呢?
况且,他们很辛苦地才养大她,如果她今后不反哺家庭,那妹妹的日子会很困难。
本来妹妹这样小的年纪,就跟着海呜去赚钱,就已经让她觉得很心疼了。
温袅觉得像陆修慈这样的有钱人,是不懂穷人家庭里的抱团取暖的。
他总是把每件事,都看成投资和回报。
如果只是付出,而毫无回报,那就是对方在吸血,却从来不考虑其中的感情因素。
或许,温袅和陆修慈,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理解他的冷血,他嘲笑她是血包。
他们在彼此讨厌中渐行渐远。
温袅心意已决,只能对不起他了。
她看着空掉的药杯道:“这个药让我的胃里有些不舒服,想喝点甜的东西,有没有果汁或奶茶之类的东西?”
“你等一会儿,我去做。”
温袅以为他要离开,连忙说道:“不能让别人做了端进来吗?你,你也喝一杯。”
她知道他喜欢喝甜的,所以大概不会拒绝。
哪料陆修慈冷笑着说道:“刚刚才提醒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来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家园,而是类似于魔窟一般的地方。不要吃这里的人做的任何东西。想吃什么喝什么,我都会准备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