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太活了快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穷的人。
她之前打听过这个背景平平无奇,甚至是工作能力低于及格线的女孩子……
真是不知道她怎么会活成这个样子。
从小到大吭哧吭哧地努力,到头来还是这么无能。
看到她资料的时候,真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她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陆修慈那个畜生。
说句不太好听的,陆家仆人随便养的一条狗,都是比温袅要有用得多。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找也不知道找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女孩子。
听说在国内还有未婚夫,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在举行婚礼之际,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本来她还想过,万一她不同意,那就加砝码。
结果居然用不上。
又穷又蠢。
陆修慈个人的价值,远远超出她给她的那一千万。
可她短视到什么都看不见。
白发老太觉得这样的人和自己做交易,简直是一种侮辱。
温袅对于白发老太的羞辱,本来应该感到难过。
但是桌上的那张卡,很好地弥补了精神上所受到的侮辱。
现在别说她是穷鬼了,就是说再难听的话,给她一千万,她也是完全能接受的。
没有彻底穷过,走投无路的人,是不会懂这种对不劳而获的迫切感的。
温袅看着坐在对面的老太太,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我答应你,拿完钱就离开,绝不拖延时间。”
她的手刚放到那张卡上,就被白发老太的手摁住。
对方的手竟然和陆修慈一样冷,寒意沿着她的胳膊一直传达到了她的后颈,冷得她不自觉瑟缩。
“你现在能从他身边逃离吗?”
温袅思索了一下,好像是不能,不过,这是她应该考虑的事情吗?
“我以为,您给我卡,是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回国的飞机,或者别的什么行程。”
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基本上,这些豪门老太都很有钱,也很周全,给完钱还包机,直接就给她送回去了。
不会再给她接触陆修慈的机会。
否则,被陆修慈知道她拿了钱,那还怎么走得成呢?
会被他狠狠惩罚的……
温袅充满希冀地看着白发老太,结果对方一脸无语地回望她。
就差给她个大白眼了。老太心里一定在想,这孩子不仅人穷,还特别白痴。
温袅尴尬地说道:“那个,您没办法,帮我离开吗?”
对方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可是,您都能将我从陆修慈住的地方带到这里来,为什么做不到帮我离开呢?”
她现在不是已经半逃离状态了么?
白发老太忽然双手撑到桌子上,对她怒吼道:“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里?”
温袅被吼得整个人缩去了那张华丽的椅子上,她抱着脑袋缩成很小的一团,像一颗白色的小奶球,被质感很好的红色糖纸包裹着。
总感觉下一秒老太会打她……
温袅闭着眼睛不敢看,什么也不敢想。
在刚才缩回椅子上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候在一旁的金发仆人上前,低头对白发老太说了些什么,对方这才稍稍平息了愤怒,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你是刚醒来,难怪不知道这是哪里。”
感受到对方的怒气渐消,温袅才稍稍睁开眼睛。
白发老太蓝色的眼睛居然充血泛红。
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
之前没看出来,老太太气性还挺大的。
“这是哪儿?”她小声地问。
白发老太喝了口杯中甜奶香气的饮品,好像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似乎没有多大用处,老太太还是越说越激动:“这里,是上一任陆家家主的地方,从来都是老家主邀请,别人才可以进来,他说这是只属于我和他的地方。可、可是,那个畜生,居然敢不打招呼,直接带你住进来。你住的,是老家主的房间!”
白发老太打理精致的发丝,略带颓唐地垂落两鬓,看起来像一只生气的贵宾犬:“他眼里一向没有别人,我早就知道,可我没想过,这次居然荒唐至此!”
“老家主的卧室,他都不配住,你凭什么?”
温袅被吼得不敢吭声,生怕自己一出声,会迎来更猛烈的骂声。
她并不知道陆修慈带她住的是这样高贵的房间。
也没想冒犯老太太。
可无论她自己怎么想,事情确实是陆修慈和她做的。
“你们想干什么呢?想彻底取代老家主,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今后你来做这庄园的主人?”
白发老太气得脸都红了,有种慌乱却强撑的状态,跟刚才的冷漠傲慢轻蔑,完全不同。
温袅连连解释:“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从没有想过这个。”
“你没有想过,他却是想过的。”
找一个哪里都不如她的人,来做这庄园的主人,意味着老家主对陆家的影响彻底铲除。
温袅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对上一任家主夫人的挑衅。
这是白发老太绝对无法容忍的。
畜生就是畜生,是不通人性而残忍至极的。
真后悔没在他小时候,没一针药剂打死他。
陆修慈在陆家的处境一直都很危险。
就连这次直奔老家主的住所,也是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如果不是有老太太给那些人撑腰,他们怎么敢贸然对他动手?
这里是危险的源头。
此刻,那些早早在机场等他的陆家人,才终于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怎么派人找,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原来直接去老家主那里了。
白发老太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放在了那张卡的上面。
玻璃瓶里是透明的液体。
量很小,感觉可能连半口都不到。
“我是没办法帮你离开的,不过你自己可以。”
“什么意思?”她试探地问。
“那畜生嗜甜,你把这个东西,放到他的饮食里。”
陆修慈居然嗜甜……温袅知道他喝药喜欢喝甜的,但她以为是怕苦,却并不知道居然是喜欢甜的东西。
她看向白发老太杯中的饮品,空气中这股丝丝甜甜的甜奶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看来不只陆修慈嗜甜。
白发老太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在犹豫,忽然气恼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他身边?沦为他的泄欲工具?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
是的,她要想一想家人。
温袅看向那瓶透明液体,对白发老太问道:“他喝下去,会怎样?会死吗?”
白发老太冷笑了一下:“若是要他死,我何必让你动手?这瓶药剂只会让他高烧几天,退烧后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这并不是件小事。
如果只是让他昏睡,那她下药也就罢了,可这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陆修慈这个人虽然很不好,可是她并不想那样伤害他。
不至于。
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温袅都不敢想,陆修慈醒来后知道真相会有多生气。
“我不做这种事。”
温袅不仅推回了那瓶药,也推回了那张卡。
“不做吗?那你的家人,还能否等你回去见面呢?他们养你这么大,况且你还有个年纪很小的妹妹,好像才上初中吧,你忍心她这样小就……”
白发老太没有再往下说,聪明人都是点到为止。
过于刺痛温袅的心,反而会引起反效果。
温袅正低头犹豫之际,忽然大门打开,陆修慈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拿走了刚刚推回去的药剂和卡。
白发老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不必再劝,这件事,她算是应下了。
人在紧急状态下做出的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
一个连自己都能卖掉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生死呢?
陆修慈走到温袅面前,搭上她的肩膀对白发老太道:“袅袅她身体不好,需要在床上多加休息,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带她出来。”
温袅听完只觉得愧疚。
她的手心,被卡和药剂瓶硌得生疼。
可为了不被陆修慈发现,还是紧紧地攥着。
下一秒,陆修慈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我先带她回去了。”
温袅低着头不敢说话,可是身体却在细微地发抖。
她的心莫名地疼。
一想到抱着自己的人,马上就要生一场病,然后失去生育能力,她就觉得自己很可恨。
如果在她很绝望的那天,他没有出现在海边,没有给她披衣服将她抱离那里。
或许,她不会再回到三个月前,与他也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而不是纠缠这样久,最后惨淡收场。
温袅正难受的时候,忽然听白发老太说道:“他为你做这么点小事,就足以让你感动了吗?你觉得他肯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抱你,就是把你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抱你回去的是他,可害你于险境的也是他。”
“他明知道,只要一离开你身边,你就会被我的人带出来,可还是在你睡着的时候出去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温袅没有想过。
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东西。
白发老太提醒她道:“因为,我用两个侄子做诱饵,诱惑他去行使家主的权力。不知道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有股血腥气。”
“那两个侄子对我而言,虽然有血缘关系,可也仅此而已,并不是那么重要,是可以随时当做饵来舍弃的。同样的,他为了那两个微不足道的饵,把你丢在这样危险的地方,那只能说明,他其实没有那么在乎你。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陆家养出来的冷血畜生,我是很清楚的。我太清楚什么对他重要,什么对他无足轻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