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在跟家人打完视频电话后,准备去洗个热水澡。
仆人突然拿来了一件手工缝制的浴袍,本来是给陆修慈准备的,程立穿着有些撑不起来。
他看着上面精致的图样纹路,不知道要绣多久才能绣成这样。
刚把浴袍搭放到架子上,突然听到了细针落地的声音。
程立被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声音,而是这贴身的袍子里,居然会有针?
也不知道是自己皮糙肉厚还是命大,刚刚试穿都没有发现异样,直到将袍子随手一挂,那根针才掉了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这根针之前藏在哪里。
如果是后颈,如果是心口,如果背脊……无论是他猜想的哪一处,被这样一根针扎进去,都是件很危险的事。
陆修慈的身体不好,外人不知道,可陆家的人都是清楚的。
这种害人的手段虽然古早,可真得手了又有谁会去计较呢?
程立记得总裁是不许医生给自己做任何手术治疗的。
他不喜欢开刀,更有甚者,陆医生之前说给他针灸,帮他调理一下身体,他都拒绝了。
当时陆医生还在别墅里闹脾气,说总裁将他困于别墅这么久,可是始终都不相信他,怕他一针扎死他。
但总裁当时说,不是不相信,只是怕疼。
程立至今都不知道,那时总裁不许陆医生针灸的原因是什么。
可能是不相信,也可能是怕疼。
想来自己跟在总裁身边这么多年,他唯一挨的打就是在温袅那里受的。
别人没谁能伤害到他,他身边的那群如同铁壁一样的保镖也不会给人机会。
不过,陆修慈到底怕不怕疼,还是渴望疼痛,至今也没人知道。
温袅只是自以为发现了他的秘密。
陆修慈从未对任何人承认,或者否定过。
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太多的事,尤其是他的喜好。
有些刻意表现出来的,往往是假的。
陆修慈用自己的脸,轻蹭着温袅的脸颊道:“不,我并不渴望,我不喜欢疼痛。”
温袅低头又咬了上去。
她专做他不喜欢的事,陆修慈这个装货,咬得他这样重,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刚她都被他骗了,还以为他喜欢疼痛。
陆修慈笑得比之前更为开朗:“袅袅,再咬重一些。”
温袅突然有些害怕。
因为他的笑不像正常人的笑,很像那种关久了的精神病,突然跑出院感到自由的笑。
很是瘆人。
特别是,像陆修慈这种总是挂着一脸的冷漠,生性就不爱笑的冷血动物。
试想一下,在动物世界里,如果看到一条色泽鲜艳的毒蛇,在对着自己笑,任谁的第一反应,都是拔腿就跑。
可是,她现在被他压在身下紧抱着,就像被一条大蟒蛇给缠住一样。
根本动不了一点儿……
温袅吓得不敢再咬他。
她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渴痛了,也不想跟他对着干。
其实,她的胆子很小,很小,一点也不敢得罪陆修慈这种捉摸不透的人。
陆修慈的笑容戛然而止,转而一脸的冰冷。
他照旧像方才那般,趴在她的颈间,蹭着她的侧脸。
“我确实不喜欢疼痛,不过我喜欢你赐予我的。因为,那会让我清醒,让我清醒地知道,你不在乎我,不喜欢我。”
温袅觉得陆修慈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她为什么不可以不在乎他,不喜欢他呢?被他这样一说,好像她是个多负心的人一样。
明明她跟她毫无关系,一直是他在强求。
她解释了很多次,可他总是不信
陆修慈的声音渐渐带了些隐隐的怒气。
“身为我的妻子,可以跟别人举行婚礼吗?可以吗?说话!”
她疼得哭喊出声,他狠掐了她的颈一把。
陆修慈冰冷异常的手像饥饿蟒蛇的大口,死死地咬住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温袅知道他因为宋清的事在生气,可是她总觉得这与他无关。
她是一件商品,有决定自己卖给谁的权利。
他只是认错了人,误以为她是他的。
她为什么要因为他的错误,就放弃寻求变卖自己的渠道呢?
这些话,她本应该毫无保留地讲出来。
可是,她害怕他。
特别是像现在这样,跟他肌肤相亲,她受伤的背脊紧紧贴合着他的心口,仿佛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她被他的喜怒无常,吓得什么也不敢说。
只是一个劲儿地委屈。
他不帮她,也不许别人帮她,难道要她看着家人活受罪吗?
她做不到那样。
温袅不喜欢宋清,但是为了家人她可以喜欢。
陆修慈虽然知道她当时的心思,可还是会忍不住生气。
他的情绪在遇到她之后,总是很容易失控。
“你很喜欢这样轻贱自己吗?”
大概是有些字眼刺痛到她,作为一个还有些自尊的人,一个屡次被他践踏自尊的人,她被逼无奈地答道:“我不觉得是在轻贱自己,只是去到了该去的地方,就像物品摆放在应有之处一样。”
温袅现在对于用物件来描述自己,几乎完全脱敏。
大概是在决心嫁给宋清的那一刻,一切好像都不那么重要。
所有的挣扎她之前已经做过了。
正因为做过,她知道再怎么挣扎都是毫无用处的。
“宋清很好吗?你了解他吗?只是小学时跟他同班过几天,就让你觉得找到了还算不错的对象吗?”
陆修慈的话每一句在问看到都是讽刺。
他好像在说,宋清根本不值得。
她在贱卖自己!
温袅记得自己从没跟陆修慈讲过,和宋清在小学发生过的事。
因为那段时间她失忆了,连她自己也是近来才知道,可他怎么会对这些一清二楚?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
不知道为什么,做错事的人,明明是陆修慈,可她在问的时候竟然有些心虚。
好像是已经意识到,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监视她。
而她竟然丝毫没有发现。
“你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再问我?”
不知道是否是温袅的错觉,她居然觉得陆修慈的话里,好像有些伤心的情绪。
可他为什么会伤心?
生气她大概能猜到,但伤心是她无法预料的。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好像都有心事。
温袅知道自己的心事,却不清楚陆修慈的心事。
因为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她对他不怎么重要,不过是解决**的工具人。
工具人和别人生活或举行婚礼,他似乎不需要这样落寞。
不是再找一个就可以了吗?
况且,她与他相处得并不算好,也不怎么听话,更不会讨好于他。
实在算不得一个好的工具人。
以他对床伴的严苛标准,换人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在沉默良久后,在她感觉与他几乎要黏在一起时,忽听他略带些低沉地说道:“温袅,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就算不监视你和他,我也知道你们的所有过往。我所了解的你,比你自以为了解的我,要多得多。”
温袅听完之后愣了一下,愣完觉得更害怕了。
他的意思是,他很久之前就调查过关于她的一切吗?
可是,如果对她的过往都了如指掌,那应该知道她从来没有和人结过婚,又怎么会是他的妻子呢?
他是不是以妻子的名义,故意在拖着她,不许她和别人来往?
“陆修慈,我的家人对我很重要,甚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如果因为我的失误,延误了家人的治疗,我这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中,所以……”
不等她说,他主动问道:“所以什么?所以,我就该把你这个蠢货送回去,让你跟那个劣质货色举行婚礼?”
她至今都不知道,一旦她和宋清举行婚礼,宋清就会以她的家人为长久的把柄。
到时,无论对她有什么要求,她都必须照做。
甚至,宋清早已经在转院时,就和那家私人医院的医生打过招呼,不会让她的家人得到彻底的治愈。
治愈的那天,就是她重获自由之日。
“如果真的那么在乎家人,当初为什么要跳车?”
他不是很想戳她的痛处,可有些事如果不提醒她,她就永远不会想清楚。
人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往往是内心最为迫切的。
“我不小心……”
陆修慈忽然冷笑了一下:“你和他妈妈在车里有过争执,要我放视频出来帮你回忆吗?”
“我不是因为那个才跳车的。”
“至少,他妈妈对你的规训,远远比不过你的自由,不是吗?”
温袅忽然沉默了。
那一刻,是的,她什么都没有想,或者说,她在瞬间把所有人都想了个遍,但还是想逃离。
但现在她毕竟没有待在那个狭小闭塞的空间。
现在她待在他身下,被他禁锢在怀中,还不如那里。
“那你呢?跟着你,日子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对温袅而言,宋清和陆修慈没有太大的区别。
两个人都是人间难得的好看,可在某些事情上,又都是不做人的那种。
况且,就算跟着陆修慈,他也不会帮她的家人。
只这一点,她就无法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