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程立是不会听这样无理的要求的。
就算这时候把她藏在某个地方,下飞机的时候,他还能私自放了她不成?
可是,他又觉得,一个正常人,应该不太会提这种要求。
他只能得出一个不是很好的结论,温袅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正常。
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涉及到感情的事。
可能是看她实在可怜,他很轻地将她抱了出来,带离了陆修慈所在的舱位。
这是程立唯一做的比较大胆的事。
他不觉得自己背叛了总裁,只是,只是看到她的状态,不忍心再让她待下去。
程立给温袅了倒一杯热橙汁:“你现在好些了吗?”
她木讷地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她的精神,还是问她的身体状况。
或许,对于一个刚做过手术的人,实在不应该要求太多吧。
这些天,她家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事,还有她遇到的过往那些半熟不熟的人。
大概真的给她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温袅看着眼前的热橙汁,用颤抖的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又缓缓地放回了桌板上。
程立的心七上八下,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做这种事,但是既然已经做了,就只能忍受害怕的煎熬。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落到跟大只狼一样的下场。
因为大只狼是直接放她走,他不过是看她待在那里实在难受,只好暂时地将她接离。
不过也难说……万一总裁追究起来,说不定还真的会解聘。
但,只要在总裁醒过来之前,再送回她去就好了吧。
程立犹犹豫豫地坐在温袅身边,满腹心事也不敢对她讲。
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不是很想参与他们这种小情侣之间的事。
总裁的性子是冷漠了一些,但是对下属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比对陆家的人好。
就在程立准备让温袅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将她再偷偷送回去的时候,忽然看到她哭了。
不是那种很张扬地哭,而是眼泪一点点地滑落,她用受伤的手悄无声息地抹去。
自古美人落泪最动人心魄,程立意识到自己在望着温袅发呆时,立即收回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这样不是很好。
他,他不该这样。不是不应该觊觎总裁夫人,而是不该在一个女孩子落魄的时候,产生什么不好的心思。
尤其是,他根本没办法帮她。
可是,程立也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跳车?”
温袅低着头不出声。
他无奈地叹气,觉得一般人真的很难和她聊天。
真的聊不下去。
她就像那种刚出生不久,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却被丢弃在草丛里的可怜小奶猫。
不会相信任何人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得奶声奶气地喵喵叫。
说到猫,程立忽然间想到,自己这次有带猫一起上飞机。
他转过头对温袅说道:“你稍等一会儿啊。”
程立跑去后面拿猫,本来想只抱一两只,可是想了想还是都拿过去吧。
他抱着猫窝往前舱走,还没走到自己在的舱位,就听到温袅慌张的惊呼声。
走过去一看,瞬间呆住……
陆修慈冷着张脸站在她的旁边,满目阴沉地看着她。
她并不看他,只是低着头,坐在窗边。
桌板上那杯她没能喝完的热橙汁,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温热的橙汁在桌板上四溢开来,空气中充斥着酸酸甜甜的橙子香气。
跟目前这种严肃的气氛极为不符。
陆修慈看着他抱着猫箱过来,冷声说道:“扔掉。”
“啊?”
程立不知道该不该听,因为他是对着温袅说的。
好像只是在威胁她。
如果他要真的扔了,那才会惹哭温袅。
程立主动地递上台阶:“总裁,这不好扔吧。现在是在飞机上……”
“你跟猫一起下去。”
程特助吓得原地石化,真是不该掺和别人感情的事,都不知道招谁惹谁了。
陆修慈压迫感满满地对温袅道:“过来。”
她看也不看他,只是小声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音:“我不想。”
他直接上手去抱她,却不小心碰到她后背的伤口,温袅疼得哭出了声。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会珍惜她。
每个人都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所有人都在榨取着她的情感。
此刻她在感情上一无所有,旁人再也榨取不出半点同情和怜悯,亦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经济上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陆修慈才不管她哭不哭,只是将她抱坐回自己的舱位,他才觉得安心。
温袅被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他冷着张脸在坐在她身边。
程立偷偷拉开帘子看,感觉氛围诡异得可怕。
他过去在他们身后,将一团猫倒在温袅的身上。
希望这个举动,可以保住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不要再吵架了,不要再闹下去了。
温袅看着一只只的小奶猫,在自己怀里喵喵叫,不停地爬来爬去。
一时间忘了哭。
人在很忙的时候,连哭好像都没有力气。
她一只只地把它们安抚好,可是好像也无济于事,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回事,它们不停地在叫。
陆修慈在一旁十分嫌弃地问她:“你能不能不要让它们一直叫个不停?”
温袅害怕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让它们停下来,可能是饿了。”
程立适时地递过奶瓶。
她低着头喂。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越喂越气。
陆修慈就在一旁那样看着她,他什么也不做,好像这些是她一个人的猫。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这样,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你也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陆修慈似乎没有想过她会这样问他。
不过,这倒让他有几分尚在人世的真实感。
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说他。
温袅说完也有些后悔。
其实,她倒不是觉得喂小猫烦,只是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如果家人不喜欢她,不想要她,明明可以不生她,为什么要在生了之后,还要做出一系列很嫌弃她,让她不喜欢的事情呢?
她很痛恨自己的出生。
如果爸妈不生养她,那她从小到大所花的那些钱,就足够给妈妈治病了。
她也不用卖掉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
现在的情况是,她因为一时想不开跳了车,之后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宋清能否原谅她。
而陆修慈又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带走了她。
妈妈的住院费不知道宋家还会不会继续交。
温袅有种廉价商品,忽然长出了人的思想的复杂感。
她宁愿自己永远是可以交换的商品,这样至少什么都不用想。
陆修慈上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从她的腿间抱来了几只小猫。
“只是喂个奶而已,你不用委屈成那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根本不懂她。
可实际上,没有人比他更懂她。
他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跳车,自然也知道此刻为了什么而哭。
陆修慈一直迟迟不肯帮她,是因为他害怕他们之间的关系,演化成她跟宋清那样。
他害怕自己变成宋清。
与她之间,好像除了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就再没有其他的感情。
他从来不相信那样的婚姻会让她妥协。
可能,他那时仍心存侥幸,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点,无关乎商品买卖的爱。
但现在,这样的侥幸逐渐消失。
也许他真的会跟宋清一样,所以现在也不敢逼她太紧。
她既然敢跳车,也不是不敢跳飞机。
陆修慈对这个外面看起来温温柔柔,内心疯得不可估计的小妻子,很是担忧。
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觉。
只能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哄她,当然是他自以为是地哄她。
像他这样的人,是很少哄人的。
但应该比不哄要好,毕竟,他承认自己根本离不开她。
她不是那么地不重要。
陆修慈忍着过敏,耐心地揪着小奶猫的后颈,给它们库库地喂着奶。
哪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他的耳朵很快变红,发痒。
他想把手里的几只小奶猫扔出去,不管扔去哪里,总之越远越好,可是看到她在窗前沉浸地喂,听不见任何声音,脸上还挂着泪珠,情绪却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就放弃了那个狠心的举动。
他们喂饱一只,程立就接走一只。
直到猫箱里重新长出了一窝小猫,它们重新挤在一起安心地睡着。
陆修慈拽着温袅去洗手,她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可是也只能这样照做。
她低着头洗手,却心事重重,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云城,更不知道陆修慈要带她去哪里。
他的手忽然覆盖了上来,她受到惊吓后躲开,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她的后背本就有伤,本来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暂时不能惹他,就把话咽了下去。
温袅现在不敢表露出一点离开他的意思。
她知道,只要自己一说想走,他只会加重对她的看管。
面对温袅惊恐万分的目光,陆修慈叹了口气。
“你没有放洗手液,只是这样用流水冲洗,会洗不干净。陆汤不在,我不想接触到细菌后生病。”
温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确一点泡沫都没有。
原来他刚刚是要给她涂抹洗手液。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他是要趁机对她做些什么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她真的没办法跟这种性格的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太久。
可是,从镜子里看到那张平时很难见到的脸,就暂时忍了忍。
她觉得他是找无故失踪的妻子找疯了,才会紧抓着她不放。
如果有逃的机会,她也很想逃的。
陆修慈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将她从墙边拉拽到自己身前:“想看我,直接看就好,为什么要从镜子里偷偷摸摸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