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要和他结婚的。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不然她的家人怎么办呢?
可是那种熟悉的冲击感又涌了上来,让她的整个身体几乎被纠结撕裂。
一半囚入无爱结婚的牢笼,一半孤僻而自由地过日子。
理智告诉她应该顺从,可是在梦魇中呼之欲出的,却是极细微的一句:“我不结婚了。”
在一旁工作的陆修慈,听到了她发出的声音,只是没有听清楚。
因为实在是太小,好像只有弱弱的呼吸声,无法分辨具体在说什么。
他附耳过去听。
“我不是陆修慈的妻子,我马上就是宋清的妻子了,不可以再想这些事。”
陆修慈听完在她的脸上轻掐了一下。
刚来到他身边,还没醒,就说他不喜欢听的话。
他的指尖很凉,凉得温袅一个瑟缩。
她的脸上还有几处擦伤,因为无意识地躲避,让她不小心蹭到了伤口。
疼得闷哼了一声。
实际上温袅很冤枉,她不是故意这样讲的,更不想惹陆修慈不开心。
只是就连她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横冲直撞地在脑海里打架。
哪个占得片刻上风,就会不自觉地吐露出来。
跟宋清的事,是因为家人。
最终也还是宋清占据了她心里的那个重要的位置。
愧疚的想法无端蔓延,她开始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应该冲动跳车,当时只是想离开,至于去哪里她并没有想好,离开宋清后能做什么,也没有顾及到。
只觉得自己快被那层衣服给裹贴得几尽窒息,好像只有跳车才能获得一丝新鲜的空气。
跳下去后,她很快就没了知觉。
但是,能感觉到风推着她的血液在流动。
血液从衣服里渗了出来,好像终于冲破了些什么。
那一刻,她是欢喜的。
可以不用想任何事,好像就这样死去也可以。
但是在意识到家人还在住院后,温袅又逐渐地理清了思绪。
这并不是小时候,她的每次叛逆,都可大可小的解决。
如果这次没有结婚,那宋清就不会再帮她。
不行,她不能死,还要结婚。
温袅忽然好像有股力气,推着她从地上起来。
不再是睡梦中的那种轻飘飘的感觉。
身上的各处忽然有了实物感。
“对不起,我是不小心跳车的,我们的婚约还作数吗?”
温袅急切地碎碎念着,突然从舒适的座椅中坐了起来。
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看起来是很阳间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阴间氛围。
自己应该是还没有死。
只是,这里也不像医院,没有消毒水的气息。
她坐的地方像那种很厚实的沙发,但是又出奇地舒适,身上盖着细软的毯子。
温袅在疑惑中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了那个在新闻里下落不明的人。
因受到惊吓喊叫出声,同时扯下了自己的输液针。
针头在她的血管中划出了一道细痕,鲜血涌了出来,滴落在她腹部的毯子上。
陆修慈被那抹红刺痛了双眼,向来冷漠英俊的脸上,居然罕见地出现难以言喻的痛楚。
好像在很久之前,他也见过这样的场景。
鲜血瞬时在他眼前喷涌出来,在她隆起的小腹间……
他慌乱地捂向她的小腹,哪怕那处并没有很明显地隆起,只有毯子形成的褶皱。
陆修慈的情绪有种不同寻常的慌张。
他感到心脏剧烈地颤动,疼痛蔓延至全身的神经,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无数的画面在来回切换,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程、程立!”
在另一个舱的程立听到声音后急忙赶来。
“去医院,快,要快!”
说完自己忽然因不可承受之力晕了过去,颓唐地趴在了她的小腹处。
只剩下温袅和程立大眼瞪小眼。
温袅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颇为震惊地对程立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飞机上,对吧?”
程立点了点头:“是的,夫人。”
陆修慈压得她的肚子有些疼,毕竟她的身上还有很多旧伤:“那你们带医生了吗?”
“没有,陆医生他不在这里。”
温袅看着自己手背上,不停往外流出去的血迹,忍不住轻喃道:“陆修慈是不是,晕血啊?”
怎么看了眼她的血,就突然晕了过去?
程立挠了挠头:“倒是没听说过总裁晕血的事。”
作为陆修慈的特助,生活和工作上的事,全都由他安排。
对于总裁的身体状况,程立是除了陆医生之外,最了解的他的人。
真的从没听过他晕血这种事。
程立对温袅安抚道:“总裁可能是太担心夫人了。”
温袅连连摆手,小声地说道:“绝无这种可能。”
不会有人担心一个乞丐。
尤其是,像他这种比国王还要骄傲的人。
总是对他人报以嫌弃的恶意,哪里会把她当一回事?
她都不想回忆过去他对自己讲的那些话,每次想到都会让她陷入极度的自卑之中。
程立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陆修慈的情况,觉得只是晕了过去。
“夫人,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吧。”
温袅看着程立刚才给陆修慈做检查,忍不住问他道:“现在,你又多干了一份兼职吗?兼职医生?”
“毕竟总裁只信任陆医生,又不肯去别的地方看病,我就被逼着学了些皮毛。”
“陆汤不想做他的私人医生的话,你们可以试着聘请一个新的人。”
她知道陆汤另有志向,根本不想一辈子只给一个人看病。
程立摇了摇头。
“不行的,陆家的医生或是认定的人,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一用就是一辈子,从来没有中途换过的情况。”
温袅想起了自己三个月后被裁的惨状,不自觉地叹气道:“那样也好,倒是不担心被裁。”
程立默默地看了温袅一眼,感觉夫人还是太天真了。
是不是所有心思深沉的独裁者,都很容易爱上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对象呢?
在陆家做事,当然不会被裁,但是会死。
就连之前辞退的大只狼,也只是在暂时的安全期,一旦发现有什么二心,会悄无声息地死掉。
这种事陆修慈不会亲自动手,但多的是人替他做。
可是这些程立永远都不会告诉温袅。
不过,他觉得大只狼应该不会太快出事。
这次陆修慈出事,关于温袅的很多消息,都是大只狼私下发给他们的。
被辞退后还依旧照顾雇主夫人,这样的忠心的保镖并不多见。
尤其是在雇主下落不明的情况下。
在陆修慈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可谓是程立人生中的极端低谷期。
他见证了所有昔日谄媚者的冷眼相待。
虽然早就知道人就是这样变幻莫测的生物,但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因为品尝过权力失去之后的滋味,所以他希望陆修慈永远不要失权。
如他这般只是给陆修慈办事的特助,都会引来过往低位者的疯狂反扑。
像陆修慈这样得罪了满世界的人,一旦真的失势,死了倒也好,活着可就遭大难了。
“夫人,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这些天,最好不要用这只手做事。哦,对了,你的后背因为跳车被划了道大口子,虽然经过了缝合,但是最好不要沾水。”
温袅老实地点了点头:“多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
程立松了口气,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开。
温袅忽然喊住他道:“那个,我能不能,不在这里啊?”
她不想待在陆修慈的身边。
哪怕身上盖着毯子,也觉得浑身发冷。
程立十分为难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飞机上。”
“我不是要下机的意思,我知道虽然是私人飞机,但也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停。我只是想,去别的舱。”
她不想在程立面前,讲陆修慈的恐怖之处,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人。
程立听到温袅这样说后,突然脸上一片惨白之色:“夫人,如果将您带离总裁的身边,那我就要被扔下飞机了。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您不要害我,我刚给您包扎了伤口,千万不要恩将仇报啊!”
在温袅的错愕下,程立像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他一样,一溜烟地跑走了。
其实程立的内心非常愧疚,他刚刚给温袅包扎,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同情,而是害怕总裁醒过来,会骂他放任夫人的伤口不管。
但除此之外,程立根本不敢插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如果总裁醒过来,发现自己身边没人,经常跟他闹别扭的夫人,却坐在特助的身旁。
那程立真觉得自己的下场会很惨。
他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特助,所以只能拒绝她的请求。
再者说,这架飞机上,还有一个不能让她见到的人。
总裁曾经吩咐过,让他帮着看好温袅,不许她乱跑,他又怎么能放她离开总裁身边呢?
程立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唉,可他始终忘不了刚刚离开时,温袅坐在原处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
像一只可怜的,在找妈妈的小狗。
她很信任他,很想他能救她。
程立突然母性大发,找了件新毛毯去看她。
刚到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的舱,就看到温袅缩在座位上,尽量离陆修慈很远。
可他们两人的位置在一起,就算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她神色仓惶地看着窗外,窗外是一片漆黑。
现在是晚上,明天他们会到达目的地。
只是程立也只是听吩咐做事,并不知道这架飞机会驶向哪里。
他有太多的话无法对她讲,也给不到什么有效的安慰。
程立走到温袅面前,温袅的眼睛里,忽地有了些光。
她以为他是来带走她的,却只看到他拿走了她身上的旧毛毯,换了个新的给她。
“用这个吧,那个弄脏了。”
温袅觉得待在陆修慈身边很是煎熬,她承受不住忽然抱住程立的袖口,忍着眼泪花儿对他小声地祈求道:“你真的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趁他还没清醒过来,先把我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