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袅在对方近乎宣判的臆测下,忽而锋芒毕露地反驳道:“我不后悔。”
吴法被气得一口长气没喘上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后悔。”
吴法尽心尽力想毁掉的,对温袅来说从来都不值一提。
这样说,可能显得她很冷漠。
但事实确乎如此。
在温袅和宋清相亲之前,她的同事罗子鱼,曾一度很不看好这件事。
罗子鱼还私自下定论说,越温柔的人越难以驯服,这句话形容的就是温袅这样的人。
看起来越是没有界限的乖妹,越不会将谁轻易地纳入到自己的关心范围之内。
至今她一点也不觉得,那些匆匆而过的青春时光,没有蓝容玉的陪伴,有多难熬。
相较于感受正常的友情,温袅更害怕被吴法这样的人亲近。
吴法不可置信地问她:“让她对你怀恨在心这么多年,你也觉得无所谓?”
每一个做坏事的人,最害怕的就是,机关算尽却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无足轻重。
吴法突然从心底生出几分恐慌感。
温袅定定地站在那里,说着温柔而冰冷的话:“我无所谓。我知道,有些结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然而然地解开。就算一辈子都解不开,或许也是上天的旨意,我没有很想去改变自己对他人的印象。”
蓝容玉对她而言,既重要也不重要。
她是自己所仰望的少女神明,但并不是一定要很亲很近。
当初能忍住写信的心思,自然也能克制住拥有的念想,所有能被她放弃,远远观赏的,都不是必需要出现在生活里的人。
吴法的一通操作下来,对温袅的伤害几乎为零。
甚至,还让蓝容玉彻底记住了温袅,每次遇到后都会多看几眼。
这样来算的话,甚至还加重了温袅与蓝容玉的缘分。
人世间最难得的是牵扯,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最终将人聚集在一起的,也是那点儿牵扯。
吴法要被气死了!
过往的种种涌上心头,加剧了她对温袅的愤恨。
“我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坏的,如果你当时肯拉我一把,我根本不会去造她的谣言。是你对我的有色眼光毁了我,彻底毁掉别人的人生,原来也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生活吗?温袅,你的心还真是冷。”
温袅这个人,如果别人不逼她,是永远逼不出她的真心话的。
好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给人留有余地。
一方面是不想给人难堪,一方面是她习惯性装傻逃避麻烦。
如果把一切都看得太过清楚,对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更不要说直白地讲出来了。
可此刻,她几乎被吴法逼得退无可退。
“你并非因为我而改变。据我所知,你好像一直都这样。”
“我哪样?”
“在剧团的时候,我有看到你问那些刚入团的人家境,打听别人父母是做什么的。”
吴法冷笑一声:“这种事谁不打听?交朋友而已,都不能知道对方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当然可以。可是,我没见过第一天就问的。”
吴法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吼得如同洪钟:“第一天问怎么了吗?”
“不怎么,只是我不喜欢。”
温袅不喜欢这种在窥探完他人所有后,判断对自己有没有利用价值,然后看人下菜碟的。
吴法故作天真地套取信息进行挑拣,让她觉得油腻而恶心。
温袅永远不想和这种人有任何交集。
不仅是学生时代,无论在任何时期,她都不想。
不过,吴法在学校里人缘向来很好,温袅也知道不该对他人太过苛刻,所以吴法除了窥探他人家境这一点之外,其他来讲并不能算是什么不好的人。
她的喜欢与否,并不是吴法为人处世的标准。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用考虑的。
但若是论到交朋友的层面,温袅自然会躲着,敬着,拒绝着她。
无论吴法在自己面前,说得有多亲切,表现得有多和蔼,那不过是在没有摸准实力时的试探。
她不会信,永远都不会。
“如果拒绝一个错误的,可能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人,是冷血的话,那我接受这份荣誉,今后也会一直这样做下去。”
自闭不仅可以躲烂桃花,还能躲避潜在的伤害。
否则,温袅就是蓝容玉那样的下场。
虽然吴法也没少给她造谣,但是温袅仍旧很庆幸自己的孤僻和自闭,可以直接了当地拒绝她。
吴法讽刺满满地问温袅:“你讨厌的到底是我,还是你那拿不出手的家庭?如果你家世显赫的话,何必害怕我的靠近呢?应该巴不得有我这样的人,围绕在你身边,鞍前马后地凸显你吧!”
温袅认真地考虑着吴法的话,最后得出了否定的答案。
无论她有钱还是没钱,好像都是很孤僻的。
跟家世无关,就是单纯地不喜欢闲杂人等走进自己的世界。
“即便我有很好的家庭,也不喜欢和你亲近。”
对温袅来说,吴法像是在豪门大户前,虚张声势的跳梁小丑。
任何一家稍有底蕴的家族,都不会希望她这样的人前来撑场面。
除非家主疯了。
不过,那些一飞冲天的暴发户,倒是很喜欢赚吆喝。
吴法做的事对那些人来说,其实没什么不好,但温袅就是不能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算吴法对她如何横加指责,温袅也不会生出半点愧疚的心思。
比吴法优越的,会被她蹭害,不如吴法的,会被她狠踩。
吴法像一条性格淡淡的,阴冷冷的,可色彩又极为艳丽的毒蛇,温声细语地爬入与她交好者的体内,盘绕在对方脆弱的心房处。
吐露着鲜红的信子,时刻准备咬上一口。
那些看似至情至性的发言和指责,像打铁时溅落开来火花,散入厚雪深埋的荒野,瞬间被吞噬冷却。
遇上温袅这样软硬不吃的人,吴法这种精神濒临崩溃者真是有难了。
她可以像打余盛那样打她,甚至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打死她!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呢?
温袅终究是要躲着她,从心底里排斥她,为求内心的安宁和自保,永远不想和她做朋友。
哪怕现在的吴法,是外表光鲜的主持人,随随便便陪那些企业家吃顿饭要价十几万,出去走个穴没有百八十万的下不来。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耗尽心机,需要掌握所有人际关系的她了。
吴法觉得温袅像是那种,永远不给她改过机会的老泥太,闷闷地自诩洞察一切,看人一眼仿佛就永远把人给看准了,看死了,不相信所有人都会有改变的机会。
吴法伸出大拇指,贴近自己眼睛的下方,沉沉稳稳地擦去上面的泪痕。
随后像下了狠心一样地转过身,对着倒在地上的余盛,发疯般地猛踹了几脚。
温袅上前拉都拉不住,在和吴法的推搡之间,颈上反而被抓了一道血痕。
余盛身上很快被吴法踩着的恨天高细跟,扎出了几个血窟窿。
吴法将温袅推去了桌子上,又揪起她的吊坠来调侃:“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我,你根本不懂我!亏我当初还对你高看一眼,你根本就不配被我记住。”
温袅的腰肢被桌子硌得生疼,再加上过去的旧伤,她支撑不下去整个人都将力气卸去了上面,可惜桌子突然翻倒在地,连带着她也摔了下去。
项链被吴法扯断。
那颗宛如倒扣湖水般的翡翠吊坠,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温袅,像你这种轻轻松松就能拥有一切的人,是根本不会理解我这种人的。你对我所有的疏离和鄙夷,显得你才是下贱又可笑的那个人。”
温袅不理解吴法为什么这样说自己。
不过,她也不想理解。
无所谓,不在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吴法造过她的谣,又出现在商场打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与她有交集。
温袅尽量减少外界与自己的摩擦。
吴法说完之后,见温袅没什么反应,忽然冷呵一声:“艹,真是服了,这话你都忍得了啊?”
她以激怒她为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孤僻者心中,占据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偏偏温袅此刻什么都没有做,木讷得出奇,吴法才愈发地破大防。
余盛没有温袅那种半死不活的性子,虽然她被打得半死不活,可是怒火却比谁都要重。
骂骂咧咧的话也随之而来。
“你真是有病,别人都不想理你,你非要人家认可你,理解你。就你这种无缘无故发疯打人的人,谁要跟你做朋友啊?”
吴法看着一地玻璃碎片,对着余盛的脑袋就踢了过去。
“打你怎么了?打得就是你啊!你以为在直播间,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我的名字,说出当初我造黄谣的事,就能引导大众对我的网暴了?我早就找律师开告了,今天特意坐飞机过来,找人教训你,就是为了告诉你,别以为举着个破手机,就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拍了不能拍的人,还不是说封你就封你!只有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才会聚集在一起骂人,看不惯就骂人,只会骂人,因为你们根本无法左右我的人生,只能躲在屏幕后面用指尖发泄怒气,真的,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可是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零影响哦!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敢公然打你,这么多人谁拍的视频也发不出去。可惜你是井底之蛙,看不见云阶之上的人。”
对于直播这种事,只能约束到脸皮稀薄的自省小傻瓜。
如吴法这种从一堆邪恶罗刹中厮杀出来的佼佼者,从来不会当一回事。
谁在乎那些手伸得老远,都够不到她的人啊?
笑死了。
吴法转着手里的那个翡翠坠子,扶着自己的膝盖,半蹲到了摔在一地玻璃碎片中的温袅面前。
她的波浪长卷发,轻盈地垂落到温袅的脸颊处。
“你是过得很好,可是我也不差。不对,我过得比你还要好。温袅,我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我在最快意恩仇的年纪,搅得我最讨厌的人不得安宁。我觉得很爽,爽得要死!没有人能审判我,所有的局外者都不是我。如果有与我同样的心境,或许也会做跟我同样的事。包括今天当众打人,我也是不后悔的。”
许多天不露面的陆修慈,正坐在一间绝密安全屋里,观察着海内外陆氏集团的变动。
程立走到心思沉沉的陆修慈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虽然知道这种紧急的时候不该打扰他,但是……
陆修慈看着屏幕前传过来的内部加密资料,随口对战战兢兢的程立问道:“什么事?”
“总裁,夫人她又双叒叕被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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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喜欢和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