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慈没有给程立太多的情绪,好像他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就在程立手足无措之际,突然听陆修慈来了句:“今天的猫喂了吗?”
“喂、喂了。”
让他一个特助来这里养猫,真是——太好啦!
上不用亦步亦趋地跟着总裁讨生活,下不用跟那群安插进来的外戚斗智斗勇。
每天只要喂饱猫猫和准备总裁的三餐就好,如果薪资照发的话,程立想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那窝小奶猫是当时在医院大楼下捡回来的。
本来应该是夫人和总裁一起养的,可谁知道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不可预料的事。
程立心事重重地坐回到沙发上,随手捡起一只乱爬的小奶猫,给它擦着嘴角的奶渍。
两个人不会真分了吧!
不要啊,好不容易总裁身边多了个人,让他可以在忙完工作之余再忙忙别的事,程立不想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总裁今年三十五岁,也老大不小了。
足足比夫人大了十岁,有些事让让她怎么了?
又不肯帮她解决家里的事,硬生生把人逼去了宋清那里。
宋清又不是真心要帮,再这样耽误下去,只会加重她妈妈的病情。
唉。
程立很轻地叹了口气,手里的小猫觉察到什么,嗖地一下跑开。
他此刻也忽然觉察到一股寒气,回过头发觉陆修慈站在自己身后。
程立不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总裁,要我去安排些什么吗?”
他心里其实很担心夫人。
自打她从那栋别墅里偷跑出去,好像就一直在挨打受伤。
那些人一点都不爱惜她,只是把她当成实现利益的工具,想想就觉得好惨。
一只不怕死的三花小奶猫,调皮地跳过沙发,一路爬去了陆修慈的后腰,越爬越高绕到他的肩头,在他的颈窝处趴了下来。
程立尴尬地看着不知轻重的小奶猫,生怕总裁生气随手将它扔摔下来。
虽然这些天他们一直在跟猫猫生活在一起,但始终都是他在喂,那位碰都不碰一下。
有时候,甚至还嫌猫猫烦,只要叫一声,就让他给喂奶,每只肚子都喂得圆滚滚的。
猫猫们过得幸福又憋屈……奶是喝饱了,就是不给叫。
也不能出去遛猫玩。
程立一直觉得,总裁是不喜欢猫的。
可是看现在,他又允许猫猫爬上他的肩,甚至踩着他的肩头喵喵叫。
好奇怪,他不懂。
“你刚刚为什么叹气?”
陆修慈将肩头上的那只不知好歹的小奶猫拿下来,扔去了程立的怀里。
程立在心中腹诽,果然坚持不了多久。
他只顾着接猫,却忘了回话,直到陆修慈盯了他几秒后,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觉得夫人好惨,我们当初应该把她接过来的。”
陆修慈看着程立手中的猫轻喃:“那时让你撞上去,你不撞,现在又说这些,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大到程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总裁的意思是,那个时候要是撞了上去,就能带走夫人了吗?
不是让他真撞,是假撞,或者真撞也可以。
总裁当时并没有被夫人和宋清的事,气得冲昏头脑,头脑昏昏的原来是他自己。
原来总裁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一场事故吗?
也是,主动造成事故,比被动要好,能占据更多的操作空间。
程立突然无比懊悔。
自己当时真是被搞怕了,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听过那样跟失智一样的话。
他就说嘛,总裁怎么可能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呢?
这一切原来是被他自己给破坏的。
程立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总裁的布局,他不解地问道:“总裁,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难道是信不过他么?
可若是信不过的话,又怎么会将他带来这里呢?
陆修慈当时确实犹豫了片刻。
不是在犹豫撞上去,温袅的伤情如何。
他只是在想,如果把她带到这里来,完全跟外界失联的情况下,她又能忍多久?
尤其是,她妈妈还病着,需要人照顾。
或许就是那片刻的犹豫,让他放弃了带她走的念头。
但他没想过她会一次次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温袅像鱼一样,离开他,就如同离开深海,根本适应不了陆地的环境,只会鳞片脱落窒息而亡。
“怕她闷。”
陆修慈撂下三个字后,就又坐回了办公桌面前。
他知道温袅不会心甘情愿地在这里陪他。
她啊,还没有捡来的那窝流浪小奶猫有良心。
猫都能养熟,她只会害怕他。
很快,程立的手机上又收到了消息。
这次他突然失声喊了出来:“夫人她跳车了。”
陆修慈的手指不自觉地捏了一下,这是小时候他在紧张之时才会有的举动。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已经能很好地掩饰和克制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是下意识地做了。
“为什么会跳车?之前不是还在商场,陪她的未来婆婆逛街么?”
陆修慈虽然从未正面关心过温袅,但程立所知道的事,他都尽数掌握着。
只是不像他那样大惊小怪。
十分钟之前。
温袅因为压倒了玻璃桌,摔在了一地碎片中。
吴法又极尽癫狂地在她这里讨要自尊。
如果不是朴华及时出现,温袅根本不可能离开那个商场。
坐上车后,朴华查看着她流血的伤口:“我们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温袅望向窗外的商场大门:“可以把我的朋友也一起带走吗?”
朴华突然笑了一下:“朋友?哪个呀?是挨打倒地被踹了好几个血窟窿的那个,还是在一地玻璃碎片中发疯的那个?”
温袅还来不及回答,就听朴华突然说道:“我劝你,不要和她们之间任何一个做朋友。一个没前途,另一个也没前途。富易妻贵易友,你今后是宋家的人,交际圈也该改改了。”
朴华在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并不如何高高在上。
可是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好像只能听从,别无选择。
温袅下意识地反驳着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哪怕今后要看她的脸色生活。
“她们怎么会是没有前途的人?直播是新兴行业,只要做得好,人人都可以捞金。至于另一个,是景市台的主持人。”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温袅觉得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比她要有前途。
她在提醒朴华,不要这样轻视人。
谁的家族又能长盛不衰呢?为什么要如此轻易地定义他人的人生?
朴华将那个翡翠吊坠,重新挂在温袅的颈上。
像是跟自家的宠物套上了项圈。
是标志,也是束缚。
“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省得你对我误会满满,怀疑我欺负小孩子。”
温袅对朴华的确是有误会,她刚刚误以为是朴华找人打余盛的。
只是因为余盛说了不该说的话,直播露了不该露的人。
如果是朴华做的,那也太过霸道了。
“那个余盛的男人,一年到头不着家,赚了钱也给他爸妈,不肯给她。她想用钱的话,只能从公婆那里哄些来花。嘴巴不甜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没出月子,就急着出来直播?”
温袅从来不知道余盛是这样的处境。
她见余盛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以为她不是那种会为婚姻生活操心的女孩子。
余盛像一只自由的鸟儿,如果连她也受到束缚的话,那张网上一定带着挣扎的鲜血和残破的落羽。
可即便如此,温袅还是窝窝囊囊地放大招:“她只是没有遇到好的人,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就算没有家庭的支撑,也能做出自己的事业。只是你我不是,但不能说那样的人不存在。”
温袅这次把朴华也说了进去。
朴华眼中的阴冷一闪而过。
她好像终于理解,温袅小学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讨人厌了,以至于所有的老师都不喜欢她。
看来那时候发生的事,还是没有彻底磋磨她那锋利坚毅的性子。
否则,现在早该来讨好她,而不是句句怼她。
“做直播也要有人捧,你以为那些人都是平白无故火起来的吗?就凭她的直播随时都能断,你也该知道她背后是没什么人的。温袅,我一般不对人讲这样残忍的话,但是你实在是不太懂事。在如今的经济环境下,不要想着老老实实做事,会有什么出头之日,还是趁早找个有家底的人家嫁了比较好。”
“你是既得利益者,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成一副很清高的样子了。如果没有我们家,你的家人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呢。”
说到讨饭这两个字,温袅忽然浮现出陆修慈的脸。
原来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只是陆修慈从来不在她面前装,从来不在她面前掩饰对她的看不起。
又或许,他懒得这样做。
可是宋清的家人,是在她一次次反抗后,忽然原形毕露的。
不,对他们来说,这不能算原形毕露,只能说是一忍再忍,忍得受不了她,所以给她一点老钱家族的震撼。
磨损掉她所有的骄傲,才能任人搓扁揉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