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袅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自己的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余盛边往这里奔,边说着激动的话:“家人们,猜我今天出来遇见谁了?”
温袅的肩膀被余盛圈揽住:“嗨,快来跟直播间的朋友打个招呼!”
她脸红红地被迫出声:“大家好。”说完身体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余盛重新揽了回去。
她转过头凑到温袅的耳畔小声嘀咕:“同学一场,帮帮忙啊。”
余盛坐在了温袅的左侧,她的右侧是玻璃橱窗,想跑都没办法跑。
也不敢给坐在对面的朴华使眼色,生怕将她也牵连进闹哄哄的直播间。
根据温袅对宋清这一家人的观察,他们应该是很不想被人当成动物一样围观的。
只好自己强装镇定着面对。
哪怕她的脸色,已经很不自然了。
余盛的目光落在了温袅的颈处,那里圈了一条很别致的项链。
坠子隐在衣领里。
她对温袅问道:“这个是什么呀?拿出来看看,应该没事吧!”
说完就要上手去探她的领口,坠子被温袅隔着衣服一把揪住:“这个没有什么。”
余盛看着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上面的弹幕都在说要看。
她必定要完成“家人们”的心愿!
“没什么为啥不能看?我记得你脖子上之前没有的,是不是婆家送你的见面礼呀?我之前听人说,你和宋清已经订婚了,在云城最好的酒楼里,办得很低调。快拿出来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呀?”
余盛所有的消息源,都来自于听说,并未真正地亲眼见过。
这也就导致她并不认识坐在温袅对面的人。
误以为对方并不重要,所以也就没有打招呼。
温袅在余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感觉余盛很可怜。
她用力地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同学,流量,名望……这是在放弃坐月子,伤口还撕痛着的时候,就为之努力的东西。
可是却忽略了最应该交际,最能带给她实际效益的人。
余盛有点像学校里,无论怎么努力都还是成绩平平的学生。
也不是努力错了方向,是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努力。
但从来不会放弃努力。
温袅在学校里就是这个样子,现在长大后也是。
她与余盛唯一不同的是两人努力的方向,可方式和过程几乎是一样的。
那么努力,那么滑稽。
余盛的举动虽然让她感到不适,可是温袅却没有半点讨厌她的意思。
甚至有些想要拯救她。
她紧紧揪着项链坠子,对余盛拒绝道:“你不要闹着玩了,这是我去寺庙祈求的符,不可以随便被人摸。”
余盛狐疑地看着被温袅攥在手里的东西,低喃道:“可是,我看着不像啊。”
温袅的手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坠子。
朴华适时地说道:“你是袅袅的同学啊?”
余盛这才注意到坐在温袅对面的人,她点了点头:“请问您是?”
“我和袅袅还有事要聊,你可以先去别的地方直播吗?”
朴华没有回应余盛的问题,有些话不是别人问了就要答,完全可以略过去,这是一种不必管别人死活,也无需给人面子的能力。
余盛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个人根本不拿自己当一回事。
看起来和蔼温柔的,没想到说起话来竟是软刀子。
她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说道:“宝宝们,我要走了哦,遇到了赶人的。”
余盛说完还有意将手机往朴华的方向拍了一下。
可是只是一秒,她的直播间瞬间关闭了。
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余盛惊呼道:“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关了?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温袅起身刚想帮她看一看,却被朴华攥住手腕:“袅袅,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可是,我的蛋糕还没吃完。”
朴华摸了摸她的脸:“这家的味道比较一般,我们去更好吃的店看看。”
温袅莫名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她回过头对余盛说道:“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余盛忙着捣鼓着自己的手机,无暇跟温袅告别:“嗯嗯,你先走。”
温袅看到余盛坐在了自己之前所在的地方,还不忘拿勺子吃一口她没吃完的蛋糕。
朴华带着温袅上了电梯,她轻拍着她的手道:“袅袅,你哪里都很好,就是不会拒绝人的性格,不太好,很容易让人为你操心。”
温袅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好像的确是这样,如果不是余盛的直播间突然关闭,她真不知道要怎么离开那里,也不知道会被直播多久。
朴华笑着问她道:“刚刚,你为什么不给余盛看,我送你的项链?”
温袅思索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冒犯到朴华。
可朴华却主动地将她那个坠子,从衣领里拿了出来。
“你害怕这个过于贵重,而因为我们的身份敏感,万一被直播了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对吗?”
果然,宋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哪怕是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职业身份,就只是宋太太的朴华。
只不过在她与余盛交谈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看了几眼,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
“你刚刚处理得很好,但并非是不露出坠子,而是不喜欢炫耀任何东西。其实这坠子露出来也没什么,到时候我们自有一番说法,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别人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我说你处理得好,是因为你的话与你掩饰坠子的动作,搭配得近乎完美。小脑瓜还转得挺快的,袅袅,之前宋清说你从小就很聪明,我还有些不相信,看来你的确不是那些庸人堆里出来的。你那个低俗的同学就不同了,她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这辈子也就只能做做直播,跟一群虚假的家人们聊天。”
听说,一起聊别人的八卦,说别人的错处,是拉进关系的一步。
向来在她面前如同优雅教母一样的未来婆婆,居然也开始说这些褒贬他人的话。
温袅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该反驳。
以宋家的儿媳妇来讲,她是应该附和的,可是从她自身的角度出发,她做不到。
“我只是有些小聪明,也是很庸俗的人。”
对于朴华的夸奖,她受之有愧。
这种近乎自贬的方式,是对朴华无声的抗拒。
也不知道在抗拒什么,总之她不喜欢朴华那样讲。
并非是不尊重朴华,恰恰是因为尊重,她才会这样。
朴华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很好,她不想她成为那种不识人间疾苦,高高在上点评他人的人。
更不喜欢自己成为被她夸赞的那类。
今日有夸,明日有贬。
如果朴华是自己的妈妈,温袅也会温柔地指出她的错误。
哪怕在寻常人看来,这根本是无伤大雅的事。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朴华惊讶于温袅这个温吞性子,竟然敢公然反驳自己。
也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她呢?
从小就很傲气的人,虽然经受了打压,那份傲气被打得荡然无存,可是在关键时刻,也会惯性地复现些什么。
朴华很大度,她不至于和小辈计较,再加上她马上就是宋家的人。
况且,心思正的人差不到哪里去,唯独就是太古板了。
她将温袅带去商场的观光栏处,在那里能够看到她们刚刚所在的那家甜品店。
余盛还在那里鼓捣手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开不了直播。
突然几个人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就将她拖拽下来,开始暴揍她。
甜品店里的顾客纷纷跑了出来,在周围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温袅看到之后吓坏了,想冲下去救她,却被朴华紧紧地拉拽住,朴华在她耳边温柔低语:“你又不会打架,下去还不是被人打?”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却被朴华拿走了手机。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温袅想起刚才余盛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朴华有看过手机,好像在和什么人聊天。
她吓得浑身发冷:“你为什么要找人打她?她只是喜欢做直播而已。”
朴华低头笑了一下,仍旧笑得很是温婉:“我找人打她?你有什么证据吗?”
“刚刚她的手机一拍到你,直播就瞬间关闭了。”
“哦,这个很正常,宋家所有的人,都有不露面的保护机制。这能证明什么呢?”
温袅着急地说道:“你不要再让人打她了!”
朴华将她的身体推向正前方,让她看着几层楼下的甜品店。
一个身形矮小的女孩子,推开围观的人群,踩着恨天高走了进去。
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只看到对方走到被打倒在地的余盛面前,上去狠甩了她一巴掌。
温袅在挣脱的时候,不小心推了朴华一把,直接将她推摔去了地上。
“对不起。”
撂下一句道歉,就紧急跑去了商场的直梯处,摁下了甜品店的楼层。
楼层下降的期间她一直在观察,距离余盛被打已经过了不算短的时间,可是商场的保安却没有来。
甜品店的老板也没有任何制止的举动。
可见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暴打,很可能跟有关系的各方已经通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