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 第9章 第 9 章

诉讼文件递交法院的当天，桑沐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附件是一段录音，背景嘈杂，但纪远之的声音清晰可辨：

「苏雯的事到此为止。她父亲是省设计院副院长，闹大了对青墨没好处。」

录音日期显示——就在医院天台那晚之后第二天。

桑沐的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未动。

她早知道纪远之会权衡利弊，就像她清楚自己永远不会是任何人的第一选择。但亲耳听见他轻描淡写地放过构陷她的元凶，心脏仍像被冰锥贯穿，寒意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

手机震动，纪远之的消息弹出：

「诉讼材料我让公司法务复核过了，没问题。晚上庆祝？」

桑沐盯着屏幕，突然觉得可笑。他帮她起诉她父母，却对伤害她的人手下留情。这算什么？选择性正义？

她回复：

「加班，改天。」

关掉电脑，她走进浴室，把脸埋进冷水里。镜中的女人眼眶发红，像只困兽。

纪远之在金融大厦楼下等到深夜十一点。

当桑沐走出电梯时，他正靠在接待处大理石台面上，指尖转着车钥匙。三天没见，他下颌线更锋利了，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

“躲我？”他开门见山。

桑沐绕过他：“有事？”

“有。”纪远之拽住她手腕，“比如为什么突然冷淡？比如谁给你听了那段断章取义的录音？”

桑沐猛地抬头。

“苏雯父亲确实提出和解，但我没接受。”纪远之逼近一步，气息灼热，“我当时的原话是——「到此为止？可以。让她亲自给桑沐道歉，否则我连你们一起告。」”

他掏出手机，调出完整录音。扬声器里，他冷冽的声音继续道：

「……你以为我在乎那点人脉？苏雯敢构陷她，我就敢让苏雯从这个圈子滚蛋。」

录音结束。

桑沐的呼吸滞了一瞬。

她盯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燥热。纪远之的指节在她颊边摩挲：“桑沐。”

“现在信了？”他的眼神里晃动着几丝委屈，“还是说，你需要我把苏雯押过来当面道歉？”

夜风穿过旋转门，掀起桑沐的外套衣角。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守到深夜的男人，突然意识到——

她一直在等被辜负。

等纪远之像父母一样证明“爱有条件”。

等他最终露出“你不够重要”的真面目。

可如果……他永远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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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的周末，桑沐独自去了心理咨询室。

周医生听完她的叙述，放下笔记：“所以，你宁愿相信匿名剪辑版的录音，也不愿当面问他？”

“我……”

“桑沐。”周医生直视她，“承认自己值得被坚定选择，比承认父母不爱你更难吗？”

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像某种催促的鼓点。

离开前，桑沐拨通了纪远之的电话：“你在哪儿？”

“工作室。”他声音沙哑，“我爸心梗住院，我刚从医院回来。”

桑沐攥紧手机：“我现在过来。”

四十分钟后，她浑身湿透地站在青墨设计门口，手里拎着保温桶。纪远之开门时，白衬衫皱巴巴地卷到手肘，领带松垮地挂着。

“排骨粥。”桑沐把保温桶塞给他，“病人不能吃太油。”

纪远之愣在原地。

“别这样看我。”她别过脸，“只是还你医院的人情。”

雨水从她发梢滴落，在脚边汇成一小片水洼。纪远之突然笑了，伸手把她拉进室内：“嘴硬。”

门关上的瞬间，桑沐被他抵在玄关墙上。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纪远之的鼻尖蹭过她湿漉漉的鬓角，“因为你明明心软得像棉花糖，偏要装成冰山。”

桑沐僵住：“谁喜欢……”

“我。”纪远之截断她的话，“从金融峰会那天起，到现在，未来也是。”

他的吻落在她眉心，轻得像片雪。

“桑沐。”他低语，又似在呢喃一个承诺，“你值得被坚定选择——”他的唇摩挲着她锁骨处的未消散的淤痕，惹得她一阵战栗，“但你不能让我心疼太久——否则我怕自己会疯掉。”

他灼热的吻继续蔓延，从脸颊到脖颈，再到锁骨、小腹、脚踝。桑沐被他吻得呼吸急促，几乎丧失了理智。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尖：“今晚…就在这里好不好？”

桑沐闭上眼，气息不稳地点着头。纪远之喉结滚动，得到首肯立刻将她抱上了会议长桌，然后抓过外套垫在她身下。桑沐被他吻得意识模糊，从长桌到沙发、落地窗帘前、会议室长椅。直到天色暗沉，月光透过掩映的玻璃窗，洒在她汗湿的背脊上，她终于抓过他的衣角，低喘着求饶：“够了……不要了。”

他满足地喟叹，将人揉进怀里，吻了吻她洇湿的眼角，复又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像浸过月光的海：

“睡吧，我在这里。”

桑沐闭上眼，任由他的手掌一下一下拂过自己的背脊。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心。仿佛在狂风骤雨中狂奔了太久，终于找到了同路的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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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父手术很成功。

出院那天，老爷子盯着来送复查报告的桑沐，突然问：“你就是我儿子书房照片里的姑娘？”

桑沐茫然。

后来她在纪远之的抽屉里发现了那张偷拍——金融峰会现场，她站在演讲台上，背后大屏幕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模型。照片边缘被摩挲得发白。

“变态。”她评价。

纪远之从身后环住她：“不及你半夜黑进宏远服务器的技术变态。”

桑沐肘击他肋骨，被他笑着躲开。

窗外又开始下雨。缠绵而持久，像一种无声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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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行业颁奖礼上，青墨设计与桑沐团队合作的“心理疗愈社区”项目获得年度创新金奖。

媒体镜头前，纪远之牵着着桑沐的手宣读获奖感言。他话筒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每一个角落，清晰又坚定：

「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为有需要的人们提供安全和温暖。而我们相信，每个人内心都会有一片宁静的海。」

闪光灯此起彼伏，有好事的记者高呼：“纪总您这是在告白吗？！”

“是。”舞台灯光在他深邃的眼晕开细碎的光斑，眸底缱绻的温柔几欲溢出，“我终于等到这片宁静的海了。”

底下一片躁动，他们乘胜追击：“那现在两位是……？”

纪远之刚要开口，桑沐抢先道：

“同行者。”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眼底有细碎的光：

“他教会我一件事——最好的庇护不是躲起来，而是有人陪你站在雨里。”

闪光灯骤亮。

纪远之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桑沐耳尖通红。

窗外，暴雨停歇，春日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