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雪松 第14章 第 14 章

许様第三次在资料室撞见有人对着她的背影窃窃私语时，指尖正停在“小微企业补贴核算标准”那一页。笔尖悬在“产权证明缺失”的批注上方，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出细碎的光影，在摊开的调研本上投下斑驳的格子，却暖不透她心里悄然蔓延的寒意。

“听说了吗？就是她，跟发改委那个于主任去山庄过夜了。”

“怪不得能拿到那么多一手数据，原来是靠关系……”

“好像还是外省高官的女儿，于主任这是想攀高枝吧？”

细碎的议论像针尖一样扎进耳朵，许様攥着笔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墨点，晕开一圈灰黑色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回头——尹含章昨天还在电话里说“别跟这些人置气”，她不能让情绪打败自己。可起身时，手肘还是不小心带倒了桌边的玻璃杯，“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资料室的安静，冷水洒在卡其色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往上爬，让她打了个寒颤。

转身时正好对上那两个女生慌乱闪躲的眼神，其中一个还飞快地低下头翻书，耳尖却红得发烫。许様张了张嘴，喉间动了动，想说“数据都是我跑了三十多家企业核对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辩解只会显得心虚，她抱着电脑包，挺直脊背快步走出资料室，平底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像在给自己打着底气。

回到宿舍，她先把湿掉的裤脚擦干，再将调研本平摊在桌上。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是尹含章发来的微信语音：“様様！我爸刚说李副区长那边可能又要有新动作，你赶紧停了这破调研，找导师换个课题吧。”

许様点开语音转文字，盯着屏幕看了三遍，然后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含章，我没事。调研数据还没提交，陈桂英她们还等着补贴细则落地呢。”发送完，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起身去洗了把冷水脸。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泛红——她不是不委屈。

上周从望湖山庄回来，她和于植就刻意保持着距离。两次微信联系，一次是她问调研数据的云盘密码，一次是他发了句“流言别信”，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提及那晚的任何细节。刻意的疏离像一层薄冰，冻住了所有可能的温情，却也让她能更专注地梳理数据。她知道自己不能垮，一旦她乱了，那些质疑就真的会变成“实锤”，不仅对不起自己的心血，更会拖累于植。

正整理着数据，手机震了一下，是于植发来的消息：“保护好自己，别理会无关言论。数据的事我来协调，发改委那边有人质疑的话，让他们直接找我。”没有多余的修饰，却精准地戳中了她昨天对接工作时的尴尬——当时那个科员盯着她的调研表，阴阳怪气地问“这几家小微企业是不是跟你认识啊”，让她半天说不出话。

许様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壳上的薄荷图案，眼眶悄悄红了。她知道他在护着她，这种隔着距离的保护，让人心头酸涩。她回复了一个“好”，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重新拿起笔核对补贴核算公式。

此刻的发改委办公楼，于植刚从区委书记的办公室出来。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照在他脸上，能看到眼底的疲惫。书记的话还在耳边打转：“于植啊，你是区里的骨干，产业园区项目离不开你。但个人作风问题要注意，现在区里换届在即，别让人家抓住把柄，影响了大局。”没有明说，却字字都指向那些流言，连带着他提交的园区招商方案，都被搁置了审批。

他回到办公室，小王立刻跟进门，手里拿着一叠材料，脸色凝重：“于主任，查到了。流言是从李副区长的秘书王磊那边传出来的，先是在财政科跟人闲聊，后来又匿名给区政府办公室发了封打印信。民宿老板那边，我查到她上周三收了盛达张总的五万块转账，备注是装修款，可她那民宿去年才刚装修过。”

于植靠在椅背上，他早料到李副区长会来这一手——没有实质监控，就用流言造势，逼他在产业园区项目上让步，默许盛达独占供应链资源。而他和许様，不过是对方棋盘上两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知道了。”于植的声音很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你继续盯着李副区长和盛达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修改招商方案的痕迹，还有张总最近的资金往来。另外，把许博士的调研数据整理成正式报告，附上所有走访记录、原始凭证和企业签字确认单，明天一早提交给区政府办公室，抄送给所有常委。”

小王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犹豫着说：“于主任，许博士那边……要不您看我跟她对接数据吧？您最近还是少跟她公开接触，免得流言更凶，反而让书记那边难做。”

于植的手指顿了顿，钢笔在指尖转了半圈。他想起许様那天在宿舍楼下的背影，她抱着电脑包，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像一株倔强的薄荷。“不用，我跟她联系。”他说，语气不容置疑，“她一个女孩子在学校被人议论，我不能让她连对接工作都要躲躲藏藏。”

拿起手机，他点开与许様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只发了句“数据报告需补充3个典型企业案例，方便时我让小王接你过来对接，会议室我已经安排好了”。刻意强调“会议室”“小王接”，是为了避嫌，可发送后，他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他其实更想说“别怕，有我在”。

许様收到消息时，正在给陈桂英打电话核实最新的进货记录。挂了电话，她看着“对接工作”四个字，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她回复“明天下午两点可以”，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在Excel表里录入数据。只有把工作做到无可挑剔，才能堵住那些质疑的嘴。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