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雪松 第13章 第 13 章

车子驶进市区时，早高峰的车流已经开始涌动。于植让司机先送许様回学校，停在宿舍楼下时，他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只是看着许様攥着电脑包的手，指尖还带着几分紧绷。

司机识时务的下了车，留下车里的两人。

“回去先好好休息，”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避开了车内后视镜里的对视，“调研数据不急着整理，等你状态好点再说。”顿了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这段时间的事太影响你，或者不想再参与课题调研，随时跟我说。我会跟学校那边沟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许様顿住看向他。晨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疲惫与愧疚。她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可话到嘴边又卡住——心里的慌乱还没散去，昨夜的画面总在脑海里打转，连带着对课题的热情，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于植才让司机开车去单位。车子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他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开始复盘昨夜的一切——从酒桌上的敬酒，到车胎爆裂，再到民宿里的失控。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地掐在他的软肋上，而最让他心头发紧的，是许様昨晚的反应。

他想起清晨醒来时，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想起她整理衣服时，脖颈处那片不易察觉的泛红，还有她说话时，刻意避开“昨晚细节”的闪躲。这些细碎的细节，像拼图一样凑在一起，让他瞬间明白——那是她的第一次。他见过太多成年人的亲密，却从未见过那样纯粹的慌乱与无措，那是藏不住的真实。

这个认知像根针，扎在他心上，密密麻麻地疼。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护住她，却还是让她卷入这样的算计，甚至让她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失去了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愧疚像潮水般涌来，比昨夜的药性更让他窒息——他怎么能让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孩子，为他的工作、为这场官场算计付出这样的代价？

回到办公室，小王把整理好的座谈会纪要放在桌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于主任，昨晚……”

“昨晚的事不用提了，”于植打断他，翻开纪要，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你去查一下安保科那两辆车的动向，还有救援车为什么早上才到。另外，盯着李副区长和盛达张总的行程，有任何动静立刻汇报。”

小王点点头，转身离开时，瞥见于植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公安朋友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查望湖小筑民宿的入住记录和监控”。

与此同时，许様回到宿舍，把电脑包往桌上一放，就瘫坐在椅子上。宿舍里没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眼底泛红、头发有些凌乱的自己，昨夜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于植的体温、他的呼吸、他抱着自己时的力度……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她赶紧别开眼，打开衣柜找换洗衣物。

好好地洗了个澡，才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遍问自己：还要继续留在课题组吗？继续下去，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算计？会不会给于植带来更多麻烦？

下午，她强打精神去学院资料室查文献，刚坐下没一会儿，沈知远就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今天正好回学校这边开会，猜你就在资料室。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他把咖啡递过来，眼神里带着关切，“上次你说要的财政数据，我整理好了，给你发邮箱了。”

许様接过咖啡，勉强笑了笑：“谢谢师兄，可能是最近有点累。”

沈知远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翻文献时心不在焉的样子，皱了皱眉：“你跟于主任去望湖山庄的事，我听说了。没出什么事吧？”

许様的手指猛地顿在书页上，咖啡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像烫到了一样，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师兄怎么会知道？那只是盛达组织的闭门座谈会，连财政和工商的人都是临时通知，按说不该传得这样广。她抬起头，看着沈知远担忧的眼神，心里的委屈还没涌全，疑惑先占了上风：“师兄你……听谁说的？”

“上午回财政局送材料，听他们科室的人闲聊提了句，说于主任带了个博士去望湖山庄开会，还说那地方偏僻，不太安全。”沈知远的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了？”

许様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壁。不是偶然，肯定不是。一场本应低调的闭门会，才过了一夜就传到了财政局，甚至被师兄听见——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风。是李副区长？还是盛达？他们想干什么？让所有人都知道“于植和许博士单独去了城郊山庄”，先铺好流言的底子，等后续再抛出所谓的“证据”？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终于明白，昨晚的民宿困局只是第一步，对方或许早就计划好了后续的舆论攻势。

“没什么，”她强迫自己收回思绪，把那些纷乱的猜测压下去，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是车坏了，在外面住了一晚，有点累。”

沈知远显然不信，他盯着许様泛红的眼底，还有她说话时躲闪的眼神。但他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文献，轻轻放在她手边，语气放得温和：“要是遇到什么事，别自己扛着。跟我说，或者跟于主任说——他那个人看着冷，其实挺护着身边人的。你一个女孩子，别硬撑。”

许様点点头，低下头继续翻文献，可眼眶却悄悄红了。师兄的话像一根轻轻的针，戳破了她强装的镇定。她知道沈知远看出了端倪，也知道于植是真心想保护她，可心里的纠结与不安，却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留下，怕再卷入更深的算计，怕自己的存在成为于植的软肋；离开，又对不起那些小微企业主的期待，更对不起自己熬了无数个夜的调研。

傍晚，她收到于植发来的消息：“调研数据不急，先调整好状态。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最终还是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暗的天色。远处的桂花道已经没了早晨的热闹，只有零星的学生走过。她想起昨夜于植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想起清晨他避开对视时的愧疚，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或许，她不用急着做决定。至少先把调研数据整理完，至少先看看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她不能就这么被算计着退出。

此刻的发改委办公室，于植刚挂掉公安朋友的电话。“监控被删了，入住记录登记的是情侣。”朋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另外，安保科那两辆车昨天下午被刘科长以‘临时调派巡逻’为由开走了，救援车是盛达的人通知的，故意拖到今早才到。”

于植挂了电话，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所有线索都指向李副区长和盛达，他们的每一步都算得精准。他拿起手机，翻到许様的聊天界面，看着那个简单的“好”字，心里的愧疚又涌了上来。他不能让她再陷入危险，或许，让她退出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一想到她捧着调研本时认真的样子，他又犹豫了，那是她的心血，他没资格替她放弃。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于植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他忽然想起清晨她靠在自己胸口时的温度，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不管对方有什么算计，他都要扛住。

[饭饭][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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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